陸峰低著頭，看著從自己胸口處穿透出來的血淋淋的手掌，看著依舊白皙的手指間緩緩滴落的血珠，他的眼角突然有些微微跳動，似乎顯得很是痛苦，但更多的卻是無法理解，於是低聲問道：“為……什麼？”
隻有短短的三個字，說得卻十分吃力，就仿佛他餘下的生命已經不能夠再支撐他說更多的話。
然而，他畢竟又是一名先天強者，就算是受到了如此嚴重而且已經無法挽回的傷害，但隻要身體內的真元不散，生機便一時半刻都不會斷絕。
月色下初春的草原很美，但也很冷，陸峰很多年以來第一次感到了有幾分寒意。
他舉目向遠處望去，看著漆黑如墨的草原漸漸與夜空連成了一片，靜靜地等著想要知道的答案。
莫離此時緊緊地貼著陸峰有些僵硬的身體，眼底一片深深的愧疚之色，他右臂輕輕向後，似乎想要抽離，但就是這樣一個細小的動作，卻使陸峰不由自主地噴出一口血來。
他不得不又停了下來，沉默半晌之後，才用一種聽起來很是低沉的聲音回道：“沒有為什麼，如果可以的話，即便是用我自己的命去交換，我也不會這麼做。”
聽到他這般說，陸峰輕咳兩聲，口角邊帶出一些血沫，但眼神卻變得稍稍有些釋然。
他抬頭看了看不遠處此時已經停下手來的陸平，見他眼神躲閃，都不敢看向這邊，心裏終於是明白了一切，慘笑道：“原來……你還是為了那個賤人！”
話音落下，陸峰原本已經黯淡了的眼眸中突然精光一閃，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力氣，右臂猛地一彈，肘尖狠狠撞在了一名黑衣老者的胸口，一下子就將他擊得飛了出去，然後剛剛騰出來的這隻右手迅速向上探出，一把便在胸口處死死扣住了莫離的手腕。
莫離微微一怔，臉上表情有些惘然，但也許是考慮到陸峰此時的身體狀況，又或者是因為感覺無法麵對昔日的兄弟，他並沒有做任何反抗，任憑陸峰將自己的手腕扣在掌中。
“這麼多年過去了，但在你心中，我這個做兄弟的，仍舊還是比不過那個當年負了你的賤人。”
陸峰緩緩說道，語氣顯得有些怨懟，又有些痛惜，扣著莫離手腕的右掌，可能因為用力的緣故，不停微微顫抖，但卻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她不是賤人。”
莫離低聲說道，原本就沒有半點血色的麵頰，此時變得越發蒼白，不知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想起了當年那些事情。
陸峰淡淡一笑，似乎並不想與他糾結這個問題，又出聲道：“陸平窺視族長這個位子，其實也不是一兩天了，但我從來都不曾放在心上，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不等莫離回答，他便又自顧自地說道：“因為他畢竟隻是一名半步先天，就算今後做了族長，他又如何能夠守住我高陽氏這麼大一份家業？”
“所以我從來都不曾擔心他敢做出像今天這樣的事情，哪怕是他一直都有這個野心，哪怕是族裏半數以上的長老供奉都被他拉攏收買……我也諒他沒有這個膽子。”
說到這裏，陸峰稍稍停頓了一下，眼神突然變得有幾分不甘與怨憤，繼續道：“隻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你居然也會站在他那一邊。”
“而且你做這一切的原因，就僅僅隻是為了一個死去女人！難道……她就真的值得你這麼不顧一切麼？即便是要親手殺了自己多年的好兄弟？即便是高陽氏千百年的基業，有可能在他陸平手上被外人蠶食殆盡？”
可能是太過激動的緣故，陸峰的聲音顯得有些急促，不僅是右手，就連整個身體也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莫離眼眸微垂，似乎有些無言以對。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旁沉默了半天的陸平，卻是突然出聲道：“都是快要死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多廢話？以後高陽氏到底會怎樣，似乎再也輪不到你來操心了！”
莫離眉頭微皺，似乎對陸平的話有些不喜，但卻也沒有出言反駁，而陸峰在聽到陸平的聲音之後，轉頭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後唇角輕輕扯動，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歎道：“是啊！人死之後，還管他洪水滔天？”
說罷，陸峰眼神突然間變得淩厲的許多，死死地逼視著陸平的雙眼，冷笑道：“不過我十分好奇的是，要是高陽氏一下子沒有了先天強者坐鎮，你陸平區區一個半步先天，又如何能夠撐得住場麵？遠的不說，就拿今日之事而言，你又怎樣才能向他們有窮氏的人做出交代？”
陸平微微一怔，看了看周圍均是一臉敵意的有窮氏眾人，隨即鎮定道：“莫離也是旋照境巔峰修為，就算你死了，他也一樣可以幫我鎮住那些宵小之輩，而至於有窮氏這邊，難道你以為他們真的會與我們高陽氏死磕麼？”
“那如果……連莫離也不在了呢？”陸峰低聲說道，語氣之中似乎有些戲謔之意。
陸平愣愣地望著他，臉上一片不解之色，然而下一刻，他疑惑的眼神突然間變得驚駭欲絕，就仿佛是發現了什麼令他難以置信的事情一般，驚呼道：“你……你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