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會死，卻當仁不讓，這便是所謂的赴死。
而就在夏磐正要赴死之時，一道清脆的鳳鳴聲，卻是突然響起。
……
……
“他們這一去少說也要四五天才能到……您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麼？”
昏黃的燭光中，一名穿了件花布小襖的中年婦人，一邊收拾著石桌上的殘羹冷炙，一邊有些抱怨地說道。
她看上去約莫三十來歲的年紀，相貌長得極為普通，可能是身上衣物太過厚實的緣故，連身材也顯得有些臃腫，不過手腳卻十分麻利，應該不是哪戶的賢妻，便是另家的良母，若是非要說她有什麼特點的話，那就是在她的嘴角邊生了一粒細小的黑痣，讓人看上一眼便很容易就能記住，但卻依舊顯得普通。
是的，這名看上去極為普通的中年婦人，便是薑蘭嫂子。
她此時可能覺得已經收拾完畢，便將手中的一塊抹布隨意丟到燭台旁邊，然後像尋常的山野婦人一般，將兩手很自然地在小襖下擺上擦了擦，最後才轉身看向搖椅中的那名老人，幽怨說道：“要是等那孩子出事了您才後悔，那可就真的是來不及了！”
在屋內的那張搖椅中，族公老人此時正很是愜意地抿著小酒，臉上一副極為享受的神情，而且每喝一口他都要咂巴一下嘴巴，仿佛還在回味著先前的那番滋味，反而對薑蘭嫂子剛剛的那些問話不理不睬，就好像沒有聽到過一般。
直到過了許久之後，老人似乎才慢慢回過神來，看了看站在身旁仍是一臉怨懟的女人，有些尷尬地問道：“你剛才說的什麼？我有點沒聽清楚，能不能再說一次？”
薑蘭嫂子無奈地搖了搖頭，低聲道：“小羿走了已經快一天了，您就真的不擔心那些賊人？”
“有什麼好擔心的？不是有小白跟著麼？”
老人舔了舔嘴唇上殘留的酒漬，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然後他又拿起他那個十分精致的酒葫蘆，慢慢放到鼻尖處聞了聞，臉上露出一副癡迷的表情，讚歎道：“真是好酒啊，原窖窖池裏釀出來的流霞，就是比勾兌的桑落要來的甘美醇厚。”
薑蘭嫂子見老人此番模樣，不由眉頭微皺，但卻又無可奈何，所以隻能當是沒有看見，接著說道：“但小白畢竟還是太小，您就不怕它護不住小羿麼？”
老人瞅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太小怎麼了？難道太小就不能殺人？”
這一回，薑蘭嫂子沒有接老人的話，她隻是盯著他那有些渾濁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直到看得老人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終於放下了手中一直把玩著的那個酒葫蘆，她才慢慢收回了目光，輕聲說道：“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初春的夜裏仍舊很冷，也很安靜，所以女人的話雖然很輕，但卻清晰異常。
“好了好了，實話都跟你說了吧，還有個老不死的跟著，行了吧？”老人癟了癟嘴，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真是搞不懂，怎麼連你也變得這麼囉嗦，搞得我連喝個酒都喝不安穩，以前你可不是這樣！”
薑蘭嫂子似乎並不想理會老人的抱怨，又問道：“您是說給您送酒來的那人嗎？如果真是他的話，那我倒是不用擔心什麼了。”
老人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看來還是您最在乎小羿。”薑蘭嫂子笑著說道。
“誰說我在乎他了？”老人有些抵賴。
“難道不是麼？”
“不是。”
“真的？”
“真的。”
“確定？”
“確……你玩我是吧？再說我可要發火了！”
“……酒撒了。”
“我都說了你再說我就……酒？什麼酒？……哎呀！”
老人怪叫一聲，有些慌亂地將倒在一旁的酒葫蘆小心扶起，看著已經撒了一地的酒水，萬分肉疼地抱怨道：“你怎麼不早跟我說？”
薑蘭嫂子眼中噙著一抹隱隱的笑意，擠兌道：“不是您不讓我說的嗎？”
“你……”
老人微微顫抖地指著薑蘭嫂子，半天都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最終也隻得長長歎了一口氣，惋惜道：“唉！真是可惜了這麼多好酒。”
“以前那麼多仙釀也沒見您這般嘴饞過。”薑蘭嫂子聳了聳肩，小聲說道。
“哼，你懂什麼？”
老人狠狠瞪了她一眼，突然間變得有些意興闌珊，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幽幽說道：“這可是人間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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