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羿看了看幽怨地像個小媳婦似的夏芒，出聲笑道：“能怨我麼？我原本是打算等到晚上天黑了再悄悄摸回去的，結果才剛剛從這邊潛入村裏，就看到你在路上晃蕩，若是這樣都還不劫了你，我對得起我自己麼？”
“你……你的意思是，還要怪我不該在這裏出現了？”
“難道不是嗎？”
“……好吧！”
……
……
“阿公怎麼這個時候不在家？”進門之後，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後羿自言自語道。
剛剛穿著從夏芒那兒“借”來的褲子，後羿便徑直回了村北的那間小屋。
一路飛奔而來，有不少族人都看到了後羿，小孩子們還好，在短暫地驚訝後，便都開心地叫喊起來，但年長一些的，卻都不約而同地流露出駭然的神情，甚至有些相熟的婦人在看清後羿的樣子之後，竟都忍不住喜極而泣起來。
看來不久前發生的那件事情，是已經在村子裏傳開了。
胡亂地找了幾件衣服換上之後，後羿便一屁股坐進了族公老人的那張搖椅之中，回想起方才眾人看到自己後的反應，不禁有些唏噓不已：“不就是好幾日不見嘛，薑蘭嫂子她們竟還哭了出來……用得著這樣嗎？難道還真的以為我死了？”
後羿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著，一邊伸出一根手指逗弄肩膀上的小朱雀，而小家夥似乎也很喜歡後羿如此親昵的舉動，時不時伸出小腦袋在後羿的指肚上輕輕地磨蹭幾下。
隻是這樣過了許久，仍沒見到族公老人回來，後羿不禁有些擔心：“這老家夥跑哪兒去了？他不會也以為我死了吧？”
“不行，我得找人問問去。”後羿心裏想到。
一念至此，後羿便從搖椅中彈了起來，朝著屋外跑去，但就在他一隻腳即將邁出門檻的刹那，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卻是突然從身後傳來：“怎麼，剛回來就要出去呀？”
後羿聞言，駭然轉身回頭，便看到多日不見的族公老人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冒了出來，此時正慢慢坐入那張現在還正在不停晃動的搖椅之中。
一段日子沒見，老人似乎並沒有太多的改變，看起來還是一副有些邋遢的樣子，隻不過身上那件長年不曾換過的麻布袍子，明顯幹淨了幾分，不知道是不是這些時又去找了薑蘭嫂子。
“你……你從哪兒進來的？”後羿顫聲問道，似乎有些吃驚的樣子。
老人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從哪兒進來的？當然是從門口進來的，難道我還會爬窗戶不成？”
“那你走路能不能帶點兒聲？要是在晚上我還以為遇到鬼了呢！”後羿悻悻地說道，雖然嘴裏還在抱怨，但看向老人的目光卻慢慢地變得柔和了起來，甚至在眼圈周圍都隱隱泛起了一些水光——在經曆過這麼多事情之後，再次看到自己最親近的人，後羿也難免會有些多愁善感。
“臭小子，我怎麼覺得你看我的眼神有點古怪啊？”
過了半晌，老人突然出聲問道。
聽到老人的話，後羿連忙收斂起自己的情緒，抬手假裝揉了揉眼眶，借機抹去了快要溢出眼角的淚水，然後才抱怨道：“什麼眼神有點怪啊？我隻是太長時間沒見，多看你兩眼罷了——哪兒像你，一點也不關心我的死活！”
老人聳了聳肩，不以為然地說道：“你不是沒死嗎？我幹嘛費那些閑心？”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後羿氣憤地說道，剛剛還有點想要流淚的衝動，一下子便被老人揶揄的話激得煙消雲散。
老人緩緩睜開一直眯著的雙眼，瞥了一下臉色有些漲紅的少年，戲謔道：“哪樣啊？難道你非要讓我像死了親爹一樣痛哭流涕？然後再在你平安歸來之後喜極而癲？”
老人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哼！你覺得老頭子我可能是那樣的人麼？”
“可是……可是你就不想知道這些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嗎？”後羿忍不住高聲叫道。
關於這段時間發生的一些事情，後羿原本還打算先矜持一番，然後再在老人急切地懇求之下，裝作不得已似的慢慢道來——結果現在還沒和老人說上幾句話，就被氣得自己先說了出來。
“發生了什麼？嘿嘿，這些事情你想說的時候自然就說了，還需要我問嗎？”
老人似乎很是舒服地靠在搖椅之中，緩緩出聲道，嘴角幾道像枯樹皮一樣的皺紋微微向上彎起，仿佛有一絲笑意慢慢浮現了出來。
“要是我故意不說呢？”後羿惱火道。
“故意不說？”
老人停下搖椅的晃動，抬起頭來很是認真地看著後羿的雙眼，半晌之後，臉上的笑容終於是完全綻放開來，大聲笑道：“哈哈，故意不說？不說你憋在心裏麵不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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