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紅酒綠夜,紙醉金迷城。
五百年了。從古時的王氣寶相之地,到今天的榮華富貴之所,這座城,繁華奢靡依舊。
阿寶爺爺總抱怨說,我們應該離這種風水極好的城遠一點,尤其是明時城北修了那幾座皇陵後,在這地方,鬼怪妖靈的法力是受限的,要是哪天點兒背碰上個捉鬼的道士,可就小命兒難保啦!
每每聽到這句,我就會白他一眼:“您老的命不是早就留在老朱家還在那位子上的時候啦?”
然後如願見他悻悻地閉了嘴。
不是我不敬老,而是他太經常倚老賣老。他死的時候已經是“爺爺級”,而我還是個小丫頭。其實要論鬼齡,我可是比他大上幾十來個年頭。做鬼與做人最大的一點不同是,鬼齡高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無論是男鬼,還是女鬼。
“瓔兒,餓不餓?”其實憑良心講,阿寶爺爺還是挺照顧我的。
“不急。您呢?”
“再等晚些吧。”
我們雖是鬼,卻很少吸食人類的精魂,或者說,我從遇上阿寶爺爺開始,就很少再殺活人;即使殺人,我們也都會去找一些生不如死的受難者。而大多數時候,阿寶爺爺選擇去鄉下找動物。
在阿寶爺爺再一次放過一隻表情可憐兮兮的家養豬時,我再一次確定,他已經不僅僅是他自己所說的“做人的時間太長,心太軟”,而是活著的時候,就是一袈裟還俗。
“照這情形,咱今晚得再餓死一次。”
阿寶爺爺掬一把清淚,拖著長腔第四千八百九十三次問:“瓔兒啊,鬼有沒有可能給餓活咯?”
我白他一眼,轉身飄回市裏。與其在這兒等幾個月都不見得出現一頭的“猛獸”,我還不如到什麼“臨終醫院”之類的地方當回善鬼呢。
事情就是出在我覓食的半道兒上的。
傍晚氣壓低,我便離人群稍近了些。現在城裏人蓋樓都往高了蓋,七八十層的多的是,所以我不得不小心些。想我洛瓔向來並非善鬼,在人群中若是呆久了,想不開殺戒都難啊。
正在我晃晃悠悠地沿著一條熱鬧的馬路向東飄的時候,我突然瞄到了今晚的“食物”——一個站在二十幾層樓看起來打算自殺的家夥。自殺,有逆於父母天命,這樣的魂魄下到地府也無法正常轉世。正好我拿來填飽肚子也沒誰會管。
生人的陽魂啊,嘖嘖。
於是,我小心翼翼地飄到那個站在陽台邊緣的男孩旁邊。喲,還是背朝外的!莫非是打算以大字狀平癱落地?!再仔細瞧瞧,那男孩正手裏墊著塊破布緊緊握著他家陽台的鐵欄杆——嗬!看來還是怕死的嘛。
快跳啊快跳啊……我默默向十裏八鄉大小鬼差祈禱著。管他道義不道義,呃,好像這樣確實挺不講道義的……想那麼多作甚!本姑娘餓了!這才是首先要考慮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