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與巫師(1 / 2)

奧茲蘭卡古堡坐落在一片原始森林的最深處,數棵蒼天古樹圍繞著,幾乎將所有的陽光都擋在外麵,隻有幾點光影斑駁灑落,消失在古堡布滿爬山虎的牆壁上。這座古堡外型雖華麗,但顯然已年久失修,院子的圍牆已有好幾處破損,花園裏雜草叢生荒涼不濟,許多野生動物幹脆連小窩也搬到了這裏,日子過得相當小資。因為花園大得出奇,越往裏走越接近森林深處——一個無人知曉的幽穀,所以連動物們也不願意往裏走。

古堡內漆黑幽靜,隻有廊上幾點昏黃的壁燈略微照出一小方地,反而更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大廳布置富麗堂皇,一桌一椅都是精美絕倫,價值連城的寶物,卻如此隨隨便便的擺在大廳中,不做任何防護,實在讓人讚歎:天下富貴者也不過如此了。

隻可惜雖然繁華,卻沒有絲毫人氣,整個古堡就像一座冰冷的地窖,也可以說它根本像個裝飾華麗的墳墓。

墳墓的主人是連自己都不知活了多少個年頭的巫師小姐:梅芽。

和她唯一的親人,林潾潾

一個普通的早晨,梅芽小姐如往常一般起得很早,在餐廳裏用過早餐後便坐回她那萬年不倒的竹編搖椅裏,裹著厚厚的大毛毯子,穿著深藍色棉鞋,一副快要散架似的眼鏡耷拉在鼻梁上,卻無法遮蓋那雙湛藍色瞳眸的精光。白如雪的頭發卷起一個優雅的髻挽在腦後,布滿皺紋的臉上帶著幾點可愛的老人斑。林潾潾坐在她對麵幫她卷毛線,速度相當快且毛線一點沒亂,顯然這種活計她做了也不是一兩天了。

“潾潾,你想做個人嗎?”忽然梅芽小姐停下了手中的毛衣針,像是聊天的口吻,卻問出了一句奇怪的話。

林潾潾抬起微低著的頭,比星辰更美麗的眼睛裏沒有絲毫情緒,像個芭比娃娃一樣。她沒有答話,隻是盯著梅芽小姐,但手中的活依然沒停下。

“嗬嗬,瞧我這記性……”梅芽小姐自嘲的笑了笑,搖搖頭,“我忘了你不能思考這種問題。”

“可是啊……該來的總會來的……還記得你父親對你說過什麼話嗎?”梅芽小姐慈愛的撫摸了一下林潾潾的頭發。

林潾潾停頓了0.5秒,問:“您指的是什麼時候說的話?”

“在你13歲生日的那天。”

沒有任何思考她便重述出來:“你太完美了,也太殘缺了。”

梅芽小姐點點頭,看向窗外的風景:“我也不明白,你父親創造出你,到底是對,還是錯……雖然無法改變命運的走向……但我希望,能以我畢生之力為你做最後一點事,也算是我完成了你父親的遺願吧。”

林潾潾看著梅芽小姐的眼神時明時暗,嘴角的笑意悲喜難辨。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接下來要做什麼,因為主程序裏沒有這種功能,所以導致她軀體有些卡住了一般。

自那天起,梅芽小姐每日都將自己關在工作室裏,連吃飯都是讓林潾潾端進去的,而且吃不到幾口就立刻工作,林潾潾雖然很想發問,但作為一個機器人她沒有“好奇”這種心思,不,她根本無法擁有任何自主情緒。所以林潾潾一句話也沒問,依然遵守著梅芽小姐的每一個吩咐。

當七天過去後,梅芽小姐終於從工作室裏出來了,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精疲力盡,連站一會兒都很成問題,這時候林潾潾的中心係統才發出一陣警報,預告內容為:梅芽小姐有生命危險。

經過醫療係統的精確診斷,梅芽小姐不屬於任何突發病症,是人類的自然死亡現象。其實依照正常的人類生理循環機製,梅芽小姐到了這種年紀還能活著已經是奇跡中的奇跡了,雖然她的生命力消耗比普通人類遲緩幾倍,但並不代表她就不會死。數據分析顯示,梅芽小姐原本下個月初才會死去,但這七日裏她就已把剩下的生命力全部耗盡了,所以死期也提前到了現在。

林潾潾可以通過各種數據分析人類老死的日期,但不能延續他們的生命,因為那不是病症,所以無法診治,自然死亡才是最可怕的殺手。

現在的她無法為梅芽小姐做任何事,唯一能做的隻有守候在她身旁,陪伴著她走完最後一段路程,哪怕隻有一分一秒。

梅芽小姐躺在華麗卻冰冷的床上,那件多年未曾離開過她的暖絨毯子也蓋在她的身上,但無法溫暖她逐漸冰冷的身軀。不過梅芽小姐看上去心情很不錯,似乎是完成了一項偉大的事業。她微微揚起的嘴角,盯著天花板的眼眸依然那麼慈祥,哪怕身體已經毫無氣力,也不影響她的快樂。

“潾……潾……,我給……你的東……西,千萬……別……弄丟了……能否……成,成功……就看你……的造……化了……”

說完,梅芽小姐閉上了眼睛。林潾潾用手指放在脖子的大動脈上一探,確定她已經死亡。

林潾潾無法哭泣,因為沒有人告訴過她最親的人死時是會傷心會哭的,雖然她有哭的功能,但自打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她從來沒使用過這個奇怪的,她無法理解的情緒功能。

依照梅芽小姐的遺書指示,她將屍體埋在了後花園,和父親的墳墓並列著,說是這樣死後也能有個伴,雖然她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但她從來不會拒絕梅芽小姐和父親的任何命令。因為大腦中央係統唯一最高指令就是:父親與梅芽小姐的指示必須完全無條件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