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是六月梅雨,天光剛早,
照往年相流鎮依舊是籠罩在一層彌漫的水汽之中,遠遠地看不真切。
河岸旁的綠柳煙似的包圍著那水色中的白牆青瓦,
被雨滴打碎了倒影,溶在那圈圈波紋中,恍惚了影子
梆梆,梆梆,空蕩的巷子裏隻餘著打更人的梆子聲,徐徐響起,
自街的這一端緩慢地朝著那一端移去
相流鎮還沉睡在白茫茫的霧氣中,一點潮濕的醉意,靡靡著不肯醒
白牆上的青瓦也不過滴兩點昨夜的潤雨,被銀藤的長嘴勾住,瞬間便沒了影子。
一切都很安靜。
墨蘭似乎能夠聽到池塘裏金魚的吐息
今天總還是個特殊的日子,那個簽帶著約定的人終歸是要回來了。
昨日裏剛發的電報該不會有錯。更何況,自己央了父親罷了一天的私塾,也應是不出差錯的。
墨蘭坐在梳妝鏡前愣怔著,似乎還殘留著床氣
過了會兒又有些擔心,隻是這四年如梭那個人是否還記得她的形容
替她看顧著多年深藏的秘密
巳時剛過,便聽得外麵玫紅有些猶豫的聲音
墨蘭應了一聲打開門將她讓進來
打一照麵,那端著銅盆的身影不禁呆愣在那裏。
“小姐,你怎麼又……”
“怎麼,梳得不好?”
似乎是有些意外,墨蘭隨手卷著那尾早上仔細編好的油黑辮子。
“小姐,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和玫紅說笑,今天若是晚了,指不定夫人又要一頓說辭。”
待她梳洗罷,便照例是玫紅替她定下今天的發式。
墨蘭隻是坐在那張春凳上笑吟吟地看著身後玫紅無奈的表情
不多時,隻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蓋過屋簷上陣陣鳥啼
想是母親派人來催了
墨蘭也不急隻在抽屜中抽出一支雕著馬蘭的木簪在玫紅的麵前晃了晃。
抬頭自窗內看去,卻是秋黛顫顫巍巍跑將過來。
墨蘭不禁有些驚訝,待叫她進來不禁失笑
“怎麼了,這樣狼狽?不是未時才過去嗎,那麼著急幹什麼?白白糟蹋了一雙鞋子。”
說著墨蘭示意玫紅端了杯水給她,秋黛卻有些著急,隻捧著茶杯急道:
“小……小姐……少爺……硯秋少爺……和表……表少爺……回來了。”
玫紅在一旁拿了個凳子示意她坐下。
“秋黛,你先順順氣,要不你這說一句話不知累到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