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連山很美,高大的古木如雲,一片片跳躍的淡黃、鮮紅交錯在枝頭,如畫如詩。
我卻最愛天連湖的清澈靜謐,我和師傅的木屋就坐落在旁邊,院子裏有各色花草,那是我從懵懂的六歲到聰慧的十八歲的成果。
那時候的我曾多麼天真,以為我的一生都會那麼美好。在十八歲生日的那個早晨,竟然會跑到天連山頂,對著呼嘯而過的清風,熠熠生輝的露珠,期望上天:許我一世芳華。
夢總是會破碎的,尤其是最美好的時候。也是在那天,師傅說要帶我見一個人,開懷的我卻忽視了師傅眼角的落寞與矛盾。
走在通往山下的路上,想到要見到陌生人了,心中有些雀躍。快到轉彎處,一陣風,卻有不知名的小花兒飄落而下,煞是美麗,邊走邊抬頭看著,待到低頭想叫師傅時,卻豁然發現師傅前麵已經多了一個人。白衣勝雪,氣質清冷,眉眼自有一種橫視一切的高貴氣質,那雙眼仿佛深得沒有邊際,此刻看著自己,卻混合著一種奇異的光彩,心中不由一顫,一種莫名的悸動鋪天蓋地,席卷而來,連手指頭都酥的沒有力氣抬起,就那麼怔怔的盯著他。看著他慢步走來,自己連呼吸似乎都忘了。
他談談一笑,對她說道:“我是那胥。”
師傅曾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夢魘。我卻不知道,此刻,正是我人生的夢魘的開始。
因為師傅竟然對我說,要我隨著這名陌生的男子離開,做他的棋子六年,之後去留隨我。師傅其實已經三十多歲了,年輕的時候很美,如今風韻猶存,特別是那雙丹鳳眼似乎會勾人心魄。我不可置信的盯著師傅,卻發現那雙眼原來是如此的清冷,仿佛那過去十二年的溫柔都隻是我的錯覺。
那個叫那胥的男子把我從天連山帶到了齊雲國的都城莫雲城。莫雲城很熱鬧,卷起車簾,這人聲鼎沸的場景一下子就把內心的陰鬱衝淡了。終於勾起唇角,發自內心的笑了。
這一刻,突然釋懷了。師傅畢竟養育了我十二年,這六年的棋子生涯的確是我應該報答她的。這個世間有誰會真的毫無保留的對我好呢?突然想到了墨夏,這些年我一直希望早日跟師傅學好武藝,不就是希望找到墨夏,然後我們一起找到回家的路。想到這,我內心更加堅定了,為了報恩,我會做好一個棋子該做的事情。同時我一定要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能夠找到墨夏,一起回家。
馬車在四皇子府停下時,對於眼前的金碧輝煌還是出乎意料。一路上那胥就已經把一些大概的情況介紹給我聽了。從進入府邸這一刻開始我就是四皇子手中的暗刺堂主——若冰河,雖然我其實是叫明月的,我會被安排在府中的碧玉院。平常出入自如,隻是有任務需要我執行的時候,要求我無條件的配合,包括以色誘人。說這話的時候,那胥那好看的眉眼是深沉沉的,我隻是冷淡的茫然的點著頭,想著是不是師傅也知道這些了,莫名心尖有種刺疼的感覺。就這樣,我在碧玉院住下了。每天有個叫曉諭的丫頭,會在固定的時間送吃的過來,其他時間我都是無所事事的,那胥應該很忙,已經七天了他都沒有出現過。他應該不知道,我已經整整七天七夜,不吃不喝。是的,沒有人知道,連曉諭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隻是心裏真的很苦,就覺得這樣心裏會好受點。
但我知道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我該好好的活下去,於是,第八天,我該吃的吃,該喝的喝。等恢複了一些氣力開始畫畫彈琴,舞劍打坐,如過往的十二年。那被我費盡心力綁緊冰冷的臉也有了笑容,我還是喜歡這樣的我。
第九天,莫須山莊的內院,我閑躺在柳樹下休息,米白長袍,翡翠簪子隨意的挽起長發,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慵懶的氣息。溫暖的陽光讓我整個人都放鬆下來,恍惚間就睡著了。直到耳邊的長發似乎被風輕撫過,饒得我心癢癢,不奈的睜開眼,卻陡然對上一張笑吟吟的臉,好看的劍眉下眼眸深邃,赫然就是那胥。
“怎麼在這裏睡著了,小心著涼。”那胥看著我,挑了挑眉。
我趕忙坐起來,冷淡的低著頭,不置可否,“是不是有什麼任務呢?”
“沒有,”那胥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平常你可以出去逛逛,這樣隻待在院子裏不是很好。如果不熟悉,可以讓曉諭陪你。”
“哦。”我盯著地麵發呆,我既然答應了師傅,就會無條件的做任何他希望我做的事情,他又何必如此軟語!
“那好,你自己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直到聽到腳步聲漸行漸遠,我才慢慢抬起頭,看著那一抹挺拔的身影,淡淡一聲歎息。
第二天早早起來,梳洗之時,看著鏡中那張平凡的臉,黯然想起,我已經十八歲了。人說女大十八變,為什麼我卻還沒有變美麗了,不過想起那胥那句以色誘人,真是可笑的緊。這麼個平淡無奇的我還能以色誘人?一切的一切,真的是茫然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