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已近黃昏。
泰安城往北約摸四五裏地有一小山。在半山坡上凹進處有一平地,一多年不見煙火的空廟已經殘破不堪,隻剩下一尊早看不出是何方神聖的泥胎在那裏發呆。泥胎下此時蜷身臥著一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約有十六七歲光景的小乞丐。丐兒合著雙目,手中尚握著一塊啃了大半的冷硬饅頭,顯見得已討來多時。時令剛入初春,涼風襲來,仍頗感寒意,但這丐兒許是久已習慣,雖是衣不遮體,卻似渾然不覺,躺在那兒動也不動,一副熟睡模樣。
驀地,遠處幾聲馬嘶,丐兒睜眼遠望,見由遠而近奔來三匹馬兒,前麵兩匹一白一黑,煞是搶眼,後麵緊跟著一騎胭脂紅馬。破廟下十多尺處便是通往泰安的官道,丐兒剛至此地,卻知此地關城門甚早,這幾人這麼晚到城內去,多半要在城外露宿了。那幾人來的甚快,轉眼間,三匹馬已到身下。丐兒微睜雙目,眯著眼望去。卻見那黑馬上坐著一老一少二人,看穿著定是富人打扮,那老者大約50多歲,卻是威風凜凜,精神的緊,穿著一身黑袍,騎在馬上遠遠望去猶如一片烏雲自天際卷來。看那少年與丐兒年紀相仿,靠在老者懷中,許是遠道疲乏,昏昏欲睡,無精打采。那白馬背上是一少婦,舉止神態似與那老者是夫婦,看麵貌卻連四十不到,長的十分美貌,穿著一身素裝。後麵胭脂馬上是一儒生打扮的白麵男子,麵貌舉止十分大方得體,懷中緊緊抱著一個包裹。丐兒並不理睬,將身子團了一團,閉眼睡去。
誰知那白馬上的少年突地咳將起來,三匹馬也齊齊停住。少年竟似要將肝肺咳出來,一聲聲不斷,少年強自掙紮,欲欠起身來,卻似痛徹骨髓,不能自禁,咳嗽聲中夾雜輕呼。
丐兒無法入睡,又睜眼望去,卻見那少婦十分心痛地望著少年,一副無能為力的模樣。終於,少年停住咳嗽,靠在老者懷中,閉上眼睛,似乎再也沒了一點力氣。
少婦輕聲呼喚:“躍兒,好些了嗎?”
少年微微動了一下頭,算是回答。
老者歎道:“嗨,我鐵彈聞天旭一生自認行俠仗義,沒做過一件愧對天地愧對祖先的事,雖也殺過幾個人,可都是些為非作歹之徒。老天卻為何懲罰於我,我四十二歲方得一子,視若掌上明珠。誰知三年前卻落下這一怪病,雖遍訪名醫,竟無人可醫,眼見得這一段日子愈發厲害,竟似欲令我這白發人…”
老者語音洪亮,丐兒雖離了數米之遙,也聽得清清楚楚。
聞天旭說到這裏,瞥見少婦眼中已淚珠閃動,住口不言,停了一停又道:“聞家堡願傾全堡所有,隻求能讓我兒好將起來,聞天旭後半生願孤燈為伴,為天下蒼生祈福”。
少婦柔聲勸道:“聞哥,莫要自責。想我夫婦一生磊落,老天爺不會不開眼的。此去泰安城,但求能如願見得勞山二矮,妙手回春,讓躍兒好將起來。”
聞天旭仍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兒:“勞山二矮雖是醫術超人,卻生性怪癖,治病救人也便是了,卻偏多些破規矩,平常人是求他不到的,偏要江湖中人獻出一樣獨家絕技,要編什麼江湖絕藝錄。也不知聞某的鐵彈神功入不入得眼去。”
此時,後麵胭脂馬上的白麵儒生上前道:“大哥,莫要多慮,江湖中人誰不曉得聞家堡“黑白雙俠”的威名,聞家堡堡主的叱吒驚雷彈縱橫天下,鮮有敵手。勞山二矮雖說自恃為當今天子封為‘如意天醫’,見了恐也要敬上幾分。”
聞夫人道:“是啊。縱是我聞家功夫不能令他二人中意,隻要此一去,高大人收下聞家堡祖傳至寶七竅玲瓏塔,為我們薦上門去,諒那兩個矮老兒也不至於不給麵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