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子奶奶和嬸娘們輪流負責燒火,不久木槽導管裏就有液體慢慢地滴落下來。
穀子爺爺用竹子做的酒提子接了一些頭酒,嚐了一口,大聲讚道:“好酒,今年的拐棗酒發酵得好,度數高,勁兒真大!”
穀子爺爺順手把酒提子遞給正在燒火的穀子奶奶,穀子奶奶淺嚐了一口,眉頭緊皺,紅著臉說:“勁大!好酒!”
穀子奶奶又把酒提子傳遞給在旁邊忙活的大伯,大家圍過來輪流品嚐熱乎乎的頭酒。穀子爺爺用筷子在酒中蘸了蘸,放入穀子嘴裏,穀子皺著眉頭哈氣,旁邊的長輩們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燒火釀酒不能停,必須把木槽桶裏發酵好的拐棗原料全部吊完才行。燒好的酒全部盛裝在用了好多年的陶瓷壇子裏,壇口用加入穀殼的白泥封好,整齊擺放在屋內,要喝的時候再打開。
穀子在酒香裏,早早地入睡了,大人們繼續熱火朝天的忙到黎明……
從老謝家出來,穀子回到宿舍倒頭就睡,一夜無夢。
早上起來,穀子感覺到百無聊賴,便出了門,從北嶺子向下,沿著橋兒溝往河街溜達。
老河街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沿街的店鋪售賣著各式各樣的小百貨。
青石板鋪就的狹窄街道,路麵坑坑窪窪,破舊不堪。街道兩旁的店鋪早早就開了門,百葉門板卸下來靠在山牆邊。各式百貨從店內一直擺放到店外,使原本就狹窄的街道變得更加逼仄。有些路段,兩個人對麵而行,都得互相側著身子相讓著方能通過。
穀子擠得累了,就沿著店鋪後麵臨江的石台階下到漢江邊。穿著塑料涼鞋的腳浸泡在江水中,燥熱煩悶被驅趕得無影無蹤。
“好舒服啊!”穀子禁不住自言自語道。
穀子把西服短褲卷得高高的,慢行在江邊鋪滿碎鵝卵石和沙礫的淺水中,任小魚兒在腳趾間遊來遊去。他不時彎下腰,搬開一些稍大的石頭,搜尋隱藏在裏麵的小螃蟹。
突然,穀子看到一隻雞蛋大小的小鱉從腳旁邊遊過,急忙去追趕。雙腳撕破江水,濺起一朵朵大浪花,西服短褲都打濕了。他不顧一切地沿著岸邊緊隨其後,向上遊追去。追出很遠一段距離後,小鱉突然一轉身向江中遊去,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穀子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雙手按著膝蓋,有些沮喪。他爬到江岸邊的巨石上,坐了下來,用手使勁地將西服短褲上的水絞幹。
江水青青的,可以看見倒影在江底的青山輪廓,在波光瀲影的映襯下,如夢如幻。
從石城火車站開來的客船劃破了漢江平靜的水麵,激起的巨浪由遠及近地敲打著江岸,一浪接著一浪,水聲嘩嘩。
客船一靠岸,剛下火車就乘船進城的人們就迫不及待得前呼後擁地跳上岸邊的簡易碼頭,這是石城碼頭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
不遠處的碼頭很快安靜了下來,穀子平躺在一塵不染的大青石上,仰望藍天上飄過的白雲,開始了漫無邊際的遐想。
倏爾,那張夾在英語書中的字條沒有預兆地又浮現在眼前,他的臉上開始不自覺地發燙,難堪痛苦的感覺又湧上了心頭。
穀子努力地不去想那張字條,試圖轉移視線,站起身來眺望遠方。可是沒用,那潛意識中的莫名屈辱感就像鬼魅一樣如影隨形,趕也趕不走,揮也揮不去。
身上的衣服已經曬幹了,穀子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移動腳步,沿著河街往城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