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想,故事就能到這裏結束,我們一家人就這樣融洽地生活下去,白頭到老。
誰知命運始終是命運,假如結尾注定是不幸的,那麼我們做的一切一切努力,都顯得如此笨拙。
因為我的流連忘返,加上雪越來越大天氣惡劣,我跟林瑜在內蒙古住了好一段時間。白雪皚皚的城市,每一個角落都美極了。我們每天到處亂走,欣賞各種各樣的雪景,體驗到可愛的風俗人情。不過,唯一不好的是這裏的食物太有特色,所以我貌似又成功瘦了一兩斤。
為了省錢,我跟林瑜決定住一間雙人房。跟電影裏麵演的不一樣,我們兩個純潔的小孩真的夠純潔,安安分分地躺在各自的床上,氣都不敢大出。還好我們都不打鼾,不然到以後真要睡在一起就會很麻煩。
不過,在這些日子裏,我始終無法迫使自己投入地度假。因為每天晚上打電話給爸爸媽媽之後,聽到他們快樂地跟我講法國有多美、聽到他們表麵上快樂輕鬆的笑聲,我就會憂心忡忡。
有什麼災難的話,就降臨在我身上吧,因為我從來就沒有珍惜過。請老天好好眷顧那些可憐的人們。
在內蒙古待了不知多少天,就在一個清晨,天還沒亮,電話鈴聲將我喚醒。
我忽然心跳得極其厲害,手顫抖不已。林瑜看了看我,便下床接通了電話,按了免提。
爸爸的聲音嘶啞不堪,仿佛一夜間老了十歲,“紫雨……快點回來……你媽媽不行了。”
那時,我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所有力氣,失去了所有表情。
在葬禮上,來了好多我所熟悉的親戚和從未謀麵的人。他們都一臉沉痛,有些女人在低聲哭泣。我的叔叔們在幫忙打點著各自事務,嬸嬸們也不再向以前聚會時那樣圍在一起聊天。向來任何場合都說個不停的四嬸現在也隻是低著頭,她的眼神也不像以往那麼犀利。而三嬸滿臉愁容,時不時擔憂地打量我。我的堂哥哥、弟弟妹妹,一群人站在角落裏,難得地沒有拿出手機或是I
PAD。
爸爸還在一聲不吭地流淚,眼睛紅腫得像是睜不開。我第一次感受到爸爸的蒼老,現在他站在我眼前憔悴的樣子,似乎隨時都會倒下,跟我印象中那個意氣風發的爸爸相差好大。
林瑜安靜地站在隔壁,隻是陪著我,沒有多說什麼。
而我呢,望著靈堂上媽媽那張黑白照,一動不動,麵無表情。或許我應該大哭一場,但是我始終哭不出來,因為我覺得一切都來得那麼不真實。我懷疑,真是一個夢,或者是一場奇奇怪怪的惡作劇。
然而,事實卻不會跟我開玩笑。
我終於成為一個失去媽媽的小孩,那麼可憐可悲。
但是,生活依舊是生活,時間的巨輪不會因為幾顆小小塵埃而停止轉動。曾以為自己不可能接受的現實,就這麼規規矩矩地擺在眼前,不論逃到天涯海角,它依舊清醒地存在著。
於是,我隻能就這樣繼續按照上帝的意旨活下去,每天晚上疲憊地躺下,又在早晨迷迷糊糊醒來。
人生中的一切一切,即使過程多五花八門都好,它們隻是背景布置而已。
春節到來了,以前小時候我還會跟著一堆小朋友挨家挨戶去討紅包,會在小巷裏偷偷放鞭炮嚇唬老人家。而現在,時代不一樣了,新一代的孩子們都極少出門,隻是三兩成群地約在某人家裏玩電腦遊戲。所以,街道上冷冷清清。
這就是春節嗎?
我首次在春節這麼喜慶的日子裏不穿大紅色,而是穿著一件雪白的毛茸茸的外套,還有雪白的圍巾將自己下巴以下裹得嚴嚴實實。
我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忽然很想打架,想找個十惡不赦的壞蛋狠狠揍一頓。不過,這又不是江湖,這是和諧的二十一世紀。
路兩邊的樹葉都凋零得差不多了,隻剩殘破的軀幹,在寒風中靜靜等待著春季。公園裏的植物也是暗黃色,一副淒慘的苦瓜臉,應該就像我一樣。
春節裏其實有很多家族聚會,我隻在年三十晚上去吃了頓團年飯。飯店裏到處一片吵雜,氣氛融洽,隻有我們一桌子的人都不怎麼說話。滿桌擺的都是我喜歡的菜,這本來是大人們不太熱衷的菜式,但現在全部上來了,土豆燜鵝、糯米排骨、脆皮烤雞、蟹腳煮長壽麵、豆沙大包……足足十個菜,大概都是爸爸特意為我點的。
這晚是開始減肥以來吃得最多的一晚,我一直低著頭吃,動作極慢,但一直沒停。除了期間各位嬸嬸叔叔關心我的時候,我抬頭微笑著應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