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試過麼,在某段時間裏,對身邊的一切都看不順眼。
所有人、所有事,都令人非常的不舒服。
而其中,最厭惡的,是自己——那麼醜陋不堪的自己。
1.初入大學
九月份,空氣悶熱得好似要燃起火花來。校園裏,路兩旁的樹綠得發黑,有昆蟲不知疲憊地鳴叫。
殘酷的二十天軍訓終於過去,大學生活正式拉開帷幕。
忘記把太陽傘帶出來,以至於從宿舍樓走到教學樓的那十分鍾,我感覺自己快被烈日烤成一新鮮出爐的肉串。而且肉很多,一定還很有嚼勁。
走進教室,條件反射般地走到最後麵,霸占了靠邊的一排三個座位。沒有朋友要跟我一起,我隻是喜歡一個人坐一排,因為那叫自由自在,睡覺也不會被坐在裏麵要上廁所的人吵醒。
高數老師在講台上笑得很燦爛,聲音抑揚頓挫,帶著北方人的口音,“同學們啊,上次咧,我們講完了數列極限,回去有沒有做思考題?”
我抬頭看了看他,一個典型的數學教授模子——身高165cm左右,體重130斤不等,寬鼻梁,架著一副細框眼鏡,地中海,額頭泛著亮光。
大概深讀數學的知識分子最終都會幻化成這個形象。
我百無聊賴地環視四周。前排都擠得滿滿的,一個個正襟危坐,腰挺得筆直,手中握著筆枕在書本上。看來前幾天那些新生指導大會沒白開,“大學不能放鬆心思”、“大學也要把學習放在第一位”、“專業知識對以後就業很重要”等思想成功植入我們的腦細胞。噢,不,應該是他們。
聽了五分鍾左右吧,當老師講到某個定理的證明時,我低頭翻了翻書,過程足足三麵紙。我覺得渾身燥熱,腦袋嗡嗡地響。
又發作了——頹廢墮落症。
我鬱悶地摘下眼鏡放到盒子裏,世界的線條頓時柔和了許多,連老師的皮膚也變光滑了。
近視不算很深,兩百度,足夠讓我欣賞這個世界的朦朧美。也足夠讓別人誤以為我太過高傲,每次與他們迎麵相遇時,我都擺著冰山般冷漠的臉。在那些情況,有時他們會幹脆冷漠地擦身而過,而我就在過的一瞬間看清那是認識的人,被他們的冷臉嚇到受傷。另一種情況就是,他們會突然叫我一聲,我驚訝地看過去,立刻從撲克臉上擠出一個笑容,表情變化之大讓我感到肌肉疲憊。
“唉,活著真有很多累人的事。”最近老是這麼想。
我用手撐著腦袋,傻愣愣地望著老師在黑板上亂劃。他口中噴出的一個個定理,一個個數學家名字,漂浮在教室的空氣裏,飄啊飄。
瞥了瞥旁邊的同學,好幾個都把手機放在桌子上、課本夾縫裏,快速地用手指點擊,那個聚精會神的程度,堪比程序師設計方案。我悄悄地捂著嘴笑了,心裏得到一絲安慰與滿足。果然坐在教室後排的生物是屬於一個世界。
不過笑完之後,我又恢複了無懈可擊的麵無表情,抬起頭繼續盯著老師模糊蠕動的身影。
“我從哪裏來,又要到哪裏去?”“我為什麼要是這樣的我?不能是那樣的我嗎?”
三節數學課,我都在思考這兩個問題。
而到第三節下課,我實在是忍受不住來自身體深處的燥熱,收拾好東西溜了出去,盡管教室裏開著大火力的空調。
人生第一次逃課就這麼展開,我的感受呢,說不清,應該是很爽吧。至少呼吸著樹木光合作用給我的氧氣,比在教室裏蒸二氧化碳爽。
我把包掛在肩上,好重啊,早知就不帶數學書出門了。
無所事事地走出了學校,在附近到處亂逛,像個不良少女一樣。
其實我已經做好學生做好久了,記憶中隻有小學打過一次架。
那是一次家長會之後,在上語文課小組討論的時候,我同桌望著我說,“黎紫雨,我媽說妓女都愛抽煙、塗指甲油、化妝、還有看起來很拉風,所以你懷疑過嗎?你媽媽很可能是個妓女。”
小組裏的其他五六個人都聽到了她的話,並且應該都看到我的眼睛瞬間變得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