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皮鞋踩在微濕的石板路上發出規律的聲響。
一名男子踏著這聲音一步一步的從遠處而來,帶著絲絲冷意。
他轉身進店之間那不經意的一瞥,一抹素淨的身影映入眼底。
遠處的女子,手裏撐著油紙傘,腳跟微微踮起,每一步都帶著俏皮的弧度,走的那麼隨意,又那麼認真,裙擺隨著腳步不聽話的四處晃動,仿佛在昭示主人的純淨率性。
“……是她”就在聞莞俯身至路邊的欄杆上,和渡船的大叔打招呼時,他看清了她的側臉,也認出了她。
那日的她迎風而站,清泉似的聲音飄蕩在空氣中,那麼美,那麼淡,恍若隔世而來,訴說著傳承千年的故事,今日的她踏雪而立,俏皮可愛,挽著時光與這一襲江南煙雨共飲同醉。
聽見腳步聲,老板娘再次熱情的招呼,“小夥子,來買傘啊,進來進來”
“大姐,不記得我了嗎?蘇齊,十年前我在這裏寄存了一把傘。”他微微低頭,對著老板娘說道。
“哎!是你,剛還跟一個小姑娘提起你,你就來了,真是巧啊。”老板娘看著眼前成熟的男人,一時之間還真不能把他和當年的小夥子對應上。
那時候的他,穿著白色短袖,牛仔褲,板鞋,簡單幹淨,臉上始終帶著笑意,如沐春風,給人很溫暖舒服的感覺。
如今的他西裝革履,外麵套著黑色的大衣,發絲微微遮住眼角,嘴邊依然帶著笑,卻不達眼底,更沒有當時溫暖的感覺,僅剩的就是無限的涼薄。
“你的那個小女朋友呢?應該結婚了吧?她怎麼沒來啊。”終於認出蘇齊的老板娘,激動的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
“她……有事來不了。”蘇齊眼色沉了沉。
“哈哈,是在家帶孩子吧,看你們小日子過的幸福的。”過去這麼多年,他們應該早已經結婚生子了吧,畢竟那時候是那麼耀眼的一對。
“……”
看到蘇齊微微發涼的神色,和明顯帶著疏離感的態度,老板娘隻得轉移話題,“你是來取那把傘的吧,這兒呢,我一直都好好保存著,就等你們什麼時候回來拿。”
“來,你看看,沒什麼問題吧。”老板講傘去出來遞給他。
蘇齊接過傘,抬手撫上它,心底湧起無盡悲涼。
“小夥子啊,為了保護你這把傘,大姐可是費盡心思啊。”
“剛才還有個漂亮小姑娘想買,我說不賣她就站在前麵看了好久,真心喜歡啊。”老板看到十年前的客人,心裏也是激動的,所以想把話都說給他聽。
蘇齊聽到她說有個小姑娘想買,神色稍稍動動了下,“您說的是個穿藍色裙子的姑娘嗎?”
“哎,你怎麼知道,你們認識啊?”老板差異的看著他。
“我們……不熟。”蘇齊淡淡的說。
“看來你們還真是有緣啊,這種地方都能碰到,她還偏偏就看上你的這把傘。”
蘇齊並未回應老板娘,隻是輕輕的將傘收起來。
沒了傘的遮擋,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蓮花。
走上前,俯身,撿起了它。
小小的一朵,卻幹淨細致。
“老板娘,這個是店裏的東西?賣嗎?”他將蓮花遞到老板麵前問。
老板湊上前仔細看了看,“……這可不是店裏的東西,我們隻做油紙傘,不賣這種編製品……哎,我想起來,可能是剛才那個小姑娘掉的,她是今天的第一個客人,從進來就一直站這兒看你們的傘。”
“……”
“你們不是認識嗎,那你順便帶給她吧。”老板看他一直盯著手中的蓮花,想來是喜歡的,索性讓他還給她。
“我們不……好。”蘇齊本想拒絕,可看著手中幹淨的蓮花卻突然改口了。
沒有為什麼,他就是突然想這麼做。
“老板娘,這些年謝謝您幫我保管,這些錢請您收下。”蘇齊從錢包裏抽出一疊紙幣遞過去。
老板也是性情中人,過去十年早就有感情了,怎麼還會收錢,“哎,不用不用,這把傘送給你們,隻要你們小兩口過的好,大姐就高興了。”
“那……謝謝您了。”
“不用謝,我這店裏每年來來往往上萬人,但是像你們這樣,過了這麼多年還能回來的沒有幾個,是我該謝謝你記得這裏啊。”老板娘看著他一時也是感慨萬分。
“我會……永遠記得這裏。”到死。
“好好好,以後再來烏鎮一定要在這裏看看啊。”
“好……那我先走了。”蘇齊抱著傘轉身出門。
他拿著傘,看了看天上的飄雪,沿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這樣應該就不會遇到了吧。
此時雖然選擇了截然不同的方向,可他忘了還有一個詞叫殊途同歸。
若無緣,相遇亦會分離,若有緣,陌路亦會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