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那顫抖哽咽的聲音疼得丁伊伊無法抵製的淚如雨下。
以為自己能夠狠心,可當他柔軟低求的嗓音帶著橫衝直撞的力道闖進心扉時,疼痛還是從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流淌出來。這樣一個男人,這樣一個曾經在生命裏不可缺少的男人,她又如何能夠拒絕兩人最後一晚,他這最後一個低語得帶著卑微的請求呢?
盈盈淚水懸在眼眶,丁伊伊望向車外一望無垠的夜色,點頭,聲音顫顫,“好,我陪你,最後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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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最後一夜,簡季珞驅車來到海邊,白色浪花一層一層翻滾在岸上。
車外,清冷的月光下,兩人牽著手,靠著車身坐在銀白柔軟的沙灘上,汽車音響不斷流出細噥宛轉的傷感情歌,與此時心境重疊得毫無縫隙。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突然間,麵朝波濤洶湧的海麵,丁伊伊想起酒店那條無人過道。
丁伊伊明顯感覺到握著手心的力道緊了一圈,她偏頭看他,哭過之後的眼睛看上去微微發腫,“還記得嗎?”
心口一窒,對上她漆黑的瞳仁,點頭,簡季珞淺笑作答,“記得。”
後來聽她說,那是她父親唯一一次帶她參加酒會,也是那一次,他遇見了她。
那個時候他正去洗手間,前麵一位穿著白色禮裙的女孩,由於在她身後,簡季珞一眼便看見汙了她禮裙的血跡,當時也沒想太多,“小姐”,他喚道。
停下步子,丁伊伊回頭看他。
“小姐,我想這個你用得著。”
脫下西服,簡季珞蓋在她肩上,就在丁伊伊迷惑又害怕的注視他時,他無所謂的笑笑,“去洗手間看看,我想你會感謝我。”
也沒多說什麼,越過呆滯的她,簡季珞走進洗手間。出來時,丁伊伊等在走廊上,瞧見他,小臉緋紅,“你好,我叫丁伊伊,‘秋水伊人’的‘伊’,衣服幹洗後我再送去給你,可以留下地址嗎?”
笑笑,他優雅的挑起薄唇,“你好,我的名字簡季珞”
“那個時候你就知道我是你仇人的女兒嗎?”
已經找不到氣焰,再說這樣的話,丁伊伊聲音淺淺的,如同訴說往事,娓娓清淡。
頭靠上車身,望著如流螢般閃爍的繁星,簡季珞誠實的說,“在你說出名字之前,我不知道。”
所以,兩人的相遇是命運所開的玩笑,故事剛開始就有了結局。
不能說沒有感慨,緩緩的,丁伊伊將頭往他的方向靠去,搭在他肩上,目光直直看向幽遠的暗藍色天幕,忽然想起某部小說的結束篇,禁不住,丁伊伊念了出來,“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不相伴便可不相欠,不相愛便可不相棄,不相聚便可不相遇,不相許便可不相續。
聽著,簡季珞眼底漾開波瀾,分不清湧動的是天上清冷的月光,還是海裏翻湧的潮水。隻是那一點點,閃爍的細碎光芒迷蒙了原本熠熠生輝的曜目。
“你會想我嗎?在你和他一起的時候你會不會想我?”
抱著她,下顎顫抖的摩挲她發頂,簡季珞輕輕的問,他目光裏沉澱的痛苦給他整個人罩上一層淒然之色。
不作聲,細臂摟在他腰間,丁伊伊隻能對著浩瀚的大海,咽下心裏如海浪波濤不止的苦澀。
想,與不想,又有什麼區別呢?徒增三人苦惱而已!
天空蒙上一層灰紗,那些星辰越發明亮起來,晃得睜不開眼,不敢睜眼。
“伊伊,你一定要記得想我,如果……”
說到一半,簡季珞生生停了下來,懷抱緊了些,丁伊伊感覺那悲涼的風再也進不了彼此身體的空隙。
“當然,我希望你能幸福,但是如果你想回來,我還在這裏。我等你,一直等下去,我簡季珞的妻子隻能是你,永遠都是丁伊伊。”
“季珞……”
將頭埋進他懷裏,丁伊伊無聲哭泣。季珞,我不會想你,你也不要想我,就這樣吧,屬於彼此的時間和記憶,就這麼最後一夜。那段令人窒息的曾經,無論是進入或是出來,回憶或是忘記,都是痛不欲生。
兩人緊緊抱著,像長在一起密不可分的兩塊頑石。
風很大,卻吹不散彌漫在兩人周身的那縷無奈,感傷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