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予崇帶來的是他寫的日誌。
每次來看肖予敬,他帶來的都是日誌本。
這本日誌,隻寫了消防中隊的日常。
哪月哪日,幾點幾分,出了什麼警,誰去了。出警的大概經過,結果,已經出警後的幾句話總結。
無論是肖予崇自己帶隊出的警,還是張軍或者薑思亮帶隊出警,他都一點一點的寫下來。
肖予敬曾經說過,願意為消防事業在消防隊幹一輩子。他也履行了自己的誓言,這輩子都在消防隊裏過。隻是,肖予敬的這輩子,太短了。
那麼短的消防生涯,對肖予敬而言,怎麼足夠?怎麼能夠?
所以,肖予崇把日常全寫下來,來看肖予敬的時候,就燒給肖予敬。這是他給肖予敬的特殊的禮物,獨一無二。他相信,自己的哥哥會喜歡的。
然後,是肖予敬資助的孩子,每個月給肖予崇寄來的,寫給肖予敬的信。
孩子重情,總想親自跑來看他,肖予崇和顧謹諾等人都不讓,太折騰了。可孩子不願意,覺得這樣太對不起肖予敬。顧謹諾便想了這個折中的辦法,讓孩子每個月給肖予敬寫封信,寄給肖予崇,讓肖予崇幫帶去給肖予敬。
其實,孩子寫了信,再在她的當地燒給肖予敬也一樣的意思,可顧謹諾讓她寄過來,讓肖予崇幫忙,在肖予敬的墓前燒給肖予敬,這是對孩子的最好的一個交代。
“敬子哥哥,見信好。陳敏今天沒課,給你寫的這封信。天氣很好,晴空萬裏,我想,這個時候給你寫信,也是你最想要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信的味道。”
“我的大一過得很好,無論是學業,還是兼職,或者是和老師同學們的相處。我參加了四個社團:羽毛球社團、通訊記者社團、針灸推拿社團、青年誌願者協會,生活很充實……”
讀完這些信,肖予崇把信紙都點燃了:“哥,陳敏很爭氣。一個女孩子選擇了軍校、選擇了消防工程這個專業,本就很難得,她還打定主意,畢業之後一定一定要來我們中隊。我開玩笑說,萬一到時候我不在隊裏了,你也來嗎?”
當時陳敏很堅定的說:“蟲子哥,你一定在隊裏的,一定!隻要允許,你這輩子,肯定都會呆在消防!”
肖予崇笑笑:“這孩子,還真是……”
完成這些,肖予崇換了條腿,繼續單膝跪下,他換了稍微輕鬆的姿態,和哥哥說話。
“哥,上次我出警救援救了個叫張思雨的姑娘,似乎看上我了,這兩天每天給我打電話。也不知道她從哪弄來的我們中隊我辦公室的號碼。今天上午的她的電話,我特意不接,讓阿肆接了說我出差培訓一個月。誰知道才中午,這姑娘又找到了我手機號碼,給我發信息了!唉,哥,不是你弟弟我自作多情吧?我怎麼覺得這姑娘對我有意思?可是我們幹消防的,救的人可是數不清記不清的,這又是多平常的事情啊。突然遇上這麼個姑娘,弟弟我懵了,怎麼辦?”
“我對她沒意思啊!我心裏的姑娘是圓圓,隻有圓圓!嘿嘿,哥,說來,這個事情,我們哥倆還真是折騰。我愛她,她愛你,你不愛她的,這什麼線?直線一條,無限延長!”
“但是哥啊,現在她對我的關心關注多了很多很多,可是我知道,她是因為她的‘未亡人’的身份,照顧小叔子,而已。我知道的。”
“劉伯伯那,我是親自登門道歉了,劉伯伯卻說,給圓圓三年時間當你的未亡人,也說了,讓我在這三年裏想辦法撬動圓圓的心。他說,要是這三年都不能讓圓圓對我有感覺,他可是要安排圓圓嫁人了。”
“我謝過劉伯伯,答應他這三年我一定努力。”
“可是,哥,這過去一年了,我都還不能從你的死中走出來,她又怎麼可能?”
一年過去了,我經常在夢裏見到你。每一次在夢裏見到的你,總是溫和的微笑著。可在你的溫煦溫和的笑容之後,都是那坍塌的轟鳴,灰色的世界,變成一捧骨灰的你。哥,我都還是這樣走不出,圓圓又怎麼可能走出來?
對我而言,你是犧牲了,殉職。對她而言,隻有一個感覺:整個世界坍塌了,她的所有,都沒了。
“更何況,她的心裏沒我。”
更何況,劉圓圓心裏的人,不是肖予崇,而是她的未亡人,肖予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