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回憶起來那些細微的點點滴滴,她赫然發現他那少得可憐的幾次柔情,竟然輕易便抵得過馮舟無時無刻的溫柔徹骨,抵得過歐陽睿峰長達六年之久的悉心照顧……
隻可惜,人力終究還是敵不過天意弄人。
他們之間,應該是從最初錯誤的相遇開始,就已經注定了錯誤的終結吧。
遲疑猜忌了那麼久,才剛剛開始彼此袒露心扉、彼此靠近的兩個人,卻又不得被殘酷的現實徹底分離……
直到仰望得脖頸肩背一片酸麻,木沉香才低不可聞地幽幽長歎一聲,抽回遠眺的視線,吩咐司機重新發動車子離開,繼續漫無目的在寬敞的快車道上飛馳。
她現在的心實在太亂太亂了,不知道要怎樣麵對煎熬四十餘年才得以與僅餘的至親姐妹團聚的母親,不知道要怎樣麵對突然就成了她血親表哥的布雷恩,更不知道要怎樣麵對她最愛的寶貝兒子皓軒。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好想能夠人間蒸發掉,那樣是不是就不必再去麵對這些讓她撕心裂肺的殘酷事實?是不是就不必再去哀歎她這坎坷無盡的艱難人生?
恩,人間蒸發!
木沉香比外麵天色還要陰霾暗沉的雙眼突然一亮,找出手機便撥下串熟悉的號碼。
“睿峰,你在哪裏?可不可以幫我個忙?我想要人間蒸發掉!”
大約在十分鍾後,原本在家休假補眠的歐陽睿峰,便略顯匆忙狼狽地把木沉香給迎進了家門。
“剛剛電話裏也沒說清楚,你這是怎麼了?什麼叫人間蒸發?你是想清靜幾天,出國去散散心嗎?”
幫帶進來一身秋風蕭瑟的木沉香泡了杯熱咖啡後,歐陽睿峰才一口氣問出心中疑惑。
“我現在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講明白,總之我想要暫時逃離這裏的一切。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現在腿上還打著石膏,必須找個人幫我才行。”
木沉香接過歐陽睿峰遞來的咖啡,卻隻捧在手心裏溫暖著冰冷手掌,並沒有立即飲用入腹。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布雷恩又做出什麼事情傷害到你了嗎?”
見她這副心神俱疲的憔悴樣子,歐陽睿峰的眉心漸漸皺成個深深的川字。
“沒有,他什麼都沒做,這次真的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的原因。睿峰,我現在的心很亂很亂,拜托你不要再問了好嗎?如果你沒辦法幫我暫時離開的話也沒有關係,我可以再想辦法找別人幫忙的。”
木沉香說話間便作勢要放下咖啡杯起身離開,歐陽睿峰趕忙無奈地攔住她,如之前每一次一樣地不得不對倔強的她妥協。
“好,那我就什麼都不問。暫時離開這裏的事情我當然可以幫你,不過你必須要答應我一件事才行。喂,你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還不至於趁人之危到要借此向你副婚。”
歐陽睿峰故意半真半假地開個玩笑,想要緩和一下過於沉鬱壓抑的氣氛,最終卻隻得在她那疏漠冰冷的目光中,獨自訕笑兩聲作罷。
“無論你想暫時躲去哪裏,我都不會放心讓你一個人去的。所以,要我幫你的條件就是,無論去哪裏,都必須要我陪著你。”
望著歐陽睿峰眼底那金子般閃亮的溫暖光芒,木沉香被殘酷現實磨得冰冷發疼的心,莫名便感到一陣暖意。
“可以,隻要能讓我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不被任何人找到的話,我當然可以答應你這個條件。”
滿心緊張的歐陽睿峰聞言頓時一喜,當即便開始打電話發動他的廣泛人脈,盡快幫著木沉香完成“人間蒸發”的夢想。
就算她不願承認,他想肯定還是那個身居高位,鐵腕無情、花心濫情出了名的男人傷了她的心吧。
不然以她對家人的眷戀,以及對木皓軒這個寶貝兒子的摯愛,怎麼可能會舍得丟下他,獨自去往異國他鄉遠行呢?
雖然他早就已經明示暗示過她許多次,像布雷恩那樣背景複雜、經曆曲折、深不可測的男人,並不是她的良人之選。怎奈情之一字,又豈是僅憑一己之力便控製得了的?
就像他,明明早就知道與她不會有任何結果,不也還是默默癡癡暗戀了她這許多年嗎?
不過,總算萬幸的是,當她身心俱疲地想要逃離那個男人時,最先想到要來求助的人是他。
想要人間蒸發嗎?
應該不僅僅隻是她會有這樣的念頭吧,正所謂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誰的一生中沒有遇到過些無力承擔、不想麵對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