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res帆
最近母親發現女兒……好像有點奇怪……
母親是一個月前進城的。在此之前,她還是一個隻懂得幹農活的農村婦女,在莊稼地奉獻了自己的大半輩子。土地就是她的命根子,發黃的泥土和她的皮膚是一個顏色,所以,土壤和她的身體成了不可分割的組合——尤其是在近幾年,以前的她還是個地主家的女兒,在結婚生子之前她可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和泥土扯上關係。她聽那些進過城看孩子的老人說過城裏的景象,聽說那裏並不像農村那樣,到處都是泥土和莊稼……還有清澈的河水和清新的空氣——即使這隻是相比之下來說。原本她其實也並不覺得城市真的會那麼可怕,但是當她看到鋼筋水泥砌成的城市時,她還是被那柏油馬路和高樓大廈嚇到了。泥土就是她的生命,她以一個沒有接受過正規教育且很保守的農村婦女的眼光來看,她不是很明白城裏人是怎樣在這種沒有多少泥土堆成的的地方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的。可是她也不好意思明說自己對城市的不滿,她隻是個實誠的鄉下人,她不想得罪人,她可不會反擊。
在這個城市裏了,可能隻有女兒了解她了——事實的確如此。女兒可能是知道自己習慣了住鄉下,所以在家裏擺滿了花和莊稼,整個屋子充滿了泥土的氣息。“要是有個小院子就更好了。”母親想,“在小院子中上滿院子的絲瓜和胡蘿卜(因為女兒很喜歡吃),等到時候它們成熟了,就可以摘下來,我燒給女兒吃。”母親在幻想著女兒嚐到自家種的絲瓜和胡蘿卜時開心的表情,這種幻想也不過是停留在幻想上,她總不能讓女兒自己憑空變出一個小院子,這她自己也做不到。
如果說沒有院子使母親感到遺憾,那麼,唯一使母親感到不解甚至是略微不滿的就是那個破桌子了。
那個桌子隻能擠三個人,而且也很破舊了。雖說母親不是多喜歡揮霍的人,但是她看女兒這樣一個名牌大學(其實母親也不知道這個大學有多好,具體位置在哪裏,她沒聽懂女兒的所學專業是幹什麼的,反正聽人說是名牌)的研究生就用這個桌子,總覺得有些有失體麵,要是家裏來客人的話難道不顯得丟人(盡管她也不知道和女兒平時打交道的具體是哪些人)嗎?再加上兩個人坐那張小桌子就不覺得很舒適了。她也勸女兒換張大點的新桌子,但每次女兒都不回複自己,也沒有換桌子。“這丫頭是怎麼了。”她在心裏悶悶不樂。
桌子旁邊擺著三把椅子,有兩把可以明顯看出是和那張桌子配套的,還有一把是後來新加的——新加的那個就是母親的座位。三把椅子就這樣坐在那裏,配套的兩把坐在對立麵,新加的那把挨在其中一把配套椅子的旁邊——那是女兒的座位。還有一把椅子不知道是屬於誰的,就那樣在另一邊孤獨的待著。這多出來的一把椅子使原本就很小的桌子周圍的空間更顯得狹窄,母親也向女兒提過這事,女兒還是用沉默回應。母親也弄不清這是怎麼回事,幹脆自己把那把礙人的椅子挪走吧。她白天把椅子挪到房間,結果晚飯時又發現那把椅子又回到了它原來的位置。母親盡管內心不開心,但是她也不想說什麼。第二天母親又悄悄做了同樣的事情,可是她也收獲了和前一天同樣的結果。就這樣她試過了很多次,可是每到飯點,她總是能看見那把椅子在那裏。椅子就這樣正正的擺在那兒,好像對自己的所有舉動都毫不在意,好像不想和自己扯上關係使得,在自己和女兒的對立麵什麼表示也沒有。
母親受不了了,又幹脆直接提出來,女兒還是什麼都沒說。
現在母親感覺到有什麼不對了。她突然回想起自己小時候聽鄰村的老太婆說過,那啥這木椅子是樹做的,這大自然一草一木都是有靈性的,有的草木還是什麼神草神木,要是砍了那可不得了,說不準就把人魔障了。那老太婆還說過,她兒子有個戰友當年就不聽勸告,用了神木製作的櫃子,結果自那以後天天晚上看見門外有個漂亮女人的影子。有天晚上啊,還就扒在床頭誘惑那年輕人咧。好在那孩子正直,眼都不多瞟一下,也算是免了一場劫難。後來他就發現啊,每到那女人出現時,那個木櫃子就不見了,這才明白那木頭真的成精了,趕緊去找道士啊。
這件事母親也跟女兒說過,女兒聽後沉默了一會兒,竟然張開了嘴(畢竟母親發現女兒現在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人):“我對漂亮女人沒什麼興趣。”
母親一度尷尬,之後,盡管的確很在意,但是母親再也沒有主動提出神木成精的事了。她安慰自己:那全是那老太婆騙人的,什麼成精不成精的。
二
res帆
“我大學畢業後準備考研,也不是對未來有什麼偉大的計劃,隻是不想這麼早步入社會罷了。想起來自己上初中的時候很期盼著能變成大人,那樣就可以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現在已經長大了,我卻想著如何才能延長上學的時光,真實真的很奇怪很矛盾啊。
現在想把母親接進城裏住,畢竟這樣一個弱女子,再怎麼要強,身邊無依無靠都是不行的。父親幾年前就離世了,丟下我和母親在這個空空的世界上。父親離世之後,母親這個人就變了。生活的重擔壓在她生上,無論什麼苦都不跟我或是其他親戚說。對我的要求也開始變得嚴格。我打心眼裏感激她,即使她有時會毫不留情地責罵我,但我很清楚她做什麼其實都是為了我好,也是因此我能從那個貧窮的小山村裏走出來。所以我會好好照顧她。隻是……我害怕她會接受不了你。不過放心吧,你和母親都是我最重要的寶物,我會盡我全力守護這一切的。除了這些啊……我還有些擔心的,母親是個愛著泥土的人,她一生都不會放下鐵鍬和出頭,最適合她生活的地方其實就是那樣的小山村。我害怕她剛來到大城市,麵對這高樓大廈、車水馬龍、流光溢彩……會感到不知所措。
你會感覺傷心嗎?應該不會吧……開玩笑的啦,說一點情緒的波動都沒有完全就是哄小孩子的話了呀,我已經長大了,成為大人了嘛!我也是一樣,坦白說,害怕你會難過呢。放心好了,我愛著母親哦,很愛很愛她,可是我也愛著你的,很愛很愛你啊。啊啊……不要用那種讓我捉摸不透的表情看著我,我有時真的真的看不透你呢,盡管在這麼長的時間裏,你都一直是我最了解的人,盡管在這麼長的時間裏,我的人生中隻有你一個人。算了,不聊這事了。今天又該做些什麼呢?”
三
res帆
“聽說人的大腦很厲害。”坐在吧台上的男人舉起酒杯,泯了一口,很輕很輕,隻有杯沿上留下的淡淡唇印才能證明他嘴唇剛剛確實是觸碰到了酒的辛辣——辣得有些……奇怪,但他也沒多想什麼。他的頭發被染成不常見的亞麻色,修長的雙腿端正地擺好。衣服仿佛是被裁減過一樣,每一針一線都包含著作者的細致,悄悄走進,還能聞到他身上的淡淡幽香。
“知道啊,無論是什麼事情都能被腦補出來這種……fantastic的事情……”旁邊的人在玩弄著同樣的空酒杯,撐起頭瞥了一眼男人,又趕緊轉向杯子,“我可以說,我認識這麼多人,隻有你喝酒的方式……呃呃,算了不說了。”
男人眉頭一蹙。旁邊的人盡管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杯子,但他早就注意到了同伴的不高興:“真的,我見過的那些壯漢喝酒時都是一飲而盡的,不過你不是水手或賭徒,更不是酒鬼,長得也一點都不強壯。哎哎,我們還是討論大腦吧。你突然問起這個幹什麼,你難道不知道我這麼聰明,一定不會不知道這個的吧。”同伴又把頭埋下來,用激動到顫抖的聲音小聲說:“天哪我懂得真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