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傻,甚至相當精明,所以,她身子擺的正正的受了楊悠然這一大拜,這才虛抬手喚楊悠然起來,話語裏卻是嚴厲的苛責:“還不快些起來!這裏是專存冊集和清點寶物的偏殿,你我都不過是奴婢,如此大禮,旁人看了真不知心中作何揣測,難不成字寫的不好,這點規矩也不明白嗎?”
楊悠然站起身來,望著麵前這個因為惱怒臉色微紅的姑娘,心裏歎了口氣,十七歲,正是穿著校服埋頭語數外的高中生,自己這麼大的時候,哪來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
宮裏真不是個簡單的地方,同是宮女,雖然文謠的位份高些,但司寶並不是將自己指給她服侍的,兩人也算是平等的同僚關係。這麼個花季雨季的小丫頭,偏偏在自己的身上下了很重的心思,隻怕不讓文謠轉變想法,她日後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了。
她參加工作五六年不是白混了的,上司發脾氣罵人時一味抵抗回嘴,是自找罪受,倒不如巧妙的避其鋒芒。因此,心下再煩躁,也是擠出一個笑容,微微吐舌,俏皮道:“姐姐教訓的是,妹妹一激動就忘了規矩,該罰,該罰!就求姐姐看在妹妹初見著姐姐後,又崇拜又佩服的激動勁兒,原諒妹妹這回吧?”
文謠看著麵前這個半大丫頭,不但不惱反而對自己笑,更是拉著她的袖口撒起嬌來。一時之間,原先用作訓斥立威的話到了嘴邊卻是半句也說不出口,心中的無名火也去了大半,想說這指不定這個采月就是個沒什麼心眼的憨厚女娃娃呢?
她的防備鬆了一些,不著痕跡的拉回自己的袖子:“快去練習吧。你的字兒我也瞧見了,不好好練字,我教你再多也是沒法子用上的。”
“謝謝姐姐!”楊悠然原想著再厚著臉皮頂住她幾句責罵,誰知道這個文謠倒是個好哄的,於是歡歡喜喜的坐下,瞧見案幾上丈高的冊集,笑容僵住了,生無可戀.jpg啊!
文謠也原位坐下,偷偷瞧見楊悠然那發愁的模樣,心裏暗暗發笑,哼,當年她學識字的時候受了多少苦啊!這丫頭這麼好的機會在麵前都要躲懶耍滑的話,司寶大人一準兒將她趕出典庫司。
趕出典庫司?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她方才產生的那點小憐憫立時煙消雲散了,隻拿眼角餘光盯著楊悠然。
她初習寫字時,教習姑姑總是定了根本抄不完的文章教她們一日之內抄錄背誦了,第二日卯時起來,便拿了三尺長的戒尺站在門口,挨著檢查過去,若未完成,便要挨打。因手還要做活計,便打在背上、胳膊上,那刺痛的感覺她至今仍是記憶猶新``````
想想自己受過的罪,此時看那采月,憎惡感不免又漲了幾分。一個才進宮兩年的粗使丫頭,字寫得都不利索,憑什麼能在這典庫司內廷中中登記造冊!
得想個法子!一定得想個法子!文謠攥緊了拳頭,看楊悠然的眼神裏點了把火。
她要把她趕出去!名正言順的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