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是我心內的一根刺(1 / 1)

劉奕揚開車來接我的時候,我和洧荍正在林蔭道上討論帥哥。黃昏的夕陽從香樟樹枝葉的縫隙裏漏到我們臉上,用盡力氣,卻隻鋪上一層淡淡的光暈。花壇裏錯落的桃樹競相開放,一眼望去許多絨絨的小花,好似夢中遮天的五彩祥雲。桃花不是祥雲,劉奕揚才是踩著祥雲來娶我的如意郎君。洧荍的目光跟著我掃到劉奕揚,頓時三魂丟了七魄,眉開眼笑地拖著我走過去。

我的如意郎君不是蓋世英雄,卻常常在大熒幕裏扮演蓋世英雄。說實在的,這劉奕揚長得真不錯,明星我也見多了,神情這麼冷清的帥哥卻很少見。用洧荍自己的話說:“你上輩子肯定欠他不少錢,否則他為什麼擺出一副極其不待見你的模樣,還死活追著你做他的女朋友?”

我白了她一眼:“姐姐要貌有貌,要錢有錢,極品女人。”

洧荍就恨我:“上天真是不公平,我每年都要靠申請助學貸款交學費,但是有人卻偏偏年年收轎車做生日禮物。”

洧荍確實是個家境貧寒的女生,大一剛來的時候幾乎所有可能的兼職她都做過。家教、戶外推銷、發傳單、去店裏打零工,風裏來雨裏去,累死累活地,每個月能掙七八百左右。按理說這丫的應該特別珍惜來之不易的金錢,但是她卻反其道而行之,死活拖著我去校門口的海盜餐廳,環顧四麵貨架,洋洋得意:“喜歡吃什麼就拿什麼,甭跟姐姐客氣,這頓飯,我請!”

一頓自助餐吃掉她四五張紅票子,掏錢的時候手抖得像癲癇患者,估計腦袋都有點供血不足,身子直晃悠。後來她再請我吃飯,我就推說胃疼,不想再去。她愁眉苦臉的樣子一點也不惺惺作態:“誰知道你這麼傻,白送的便宜都不占?”

我都無語問蒼天了,沒錢就沒錢,硬要打腫臉充胖子,一個月隻掙那麼丁點錢,上次吃個飯幾乎花掉一半,到底是誰傻?若不是她一提到學費就痛心疾首地捶胸頓足,恨不能去搶銀行,我真懷疑她是不是裝窮,花錢的架勢比我還大爺,整一個暴發戶的樣子。

剛和洧荍走到劉奕揚麵前,我的手機就響起來了。聽到錄音女聲“lessonone”,看到手機屏幕上顯出的名字邵俊灃,我的心靜止了七八秒。鈴聲是徐譽滕的《李雷與韓梅梅》,鋼琴和小提琴的前奏清冷婉轉,回蕩在微風陣陣的校園裏,還沒開唱,心竟癡了。

洧荍推推我,問道:“怎麼了?”

我一邊按下紅色拒聽鍵,一邊說:“沒事,10086打來催話費的。”

洧荍很了解地附和說:“丫10086就是討厭,還剩15塊錢就不停發短信來催。催什麼催,有什麼好催的?姐姐15塊能用一個月呢。”

劉奕揚伸手接過我的手袋,替我打開車門,神態無比自然,沒有一絲勉強和不快,除了麵色冰冷,幾乎可以稱得上完美男友。

洧荍是個話多的女生,今日卻一反常態,隻是安靜地坐著。我因為邵俊灃的一通電話而心事重重,故而也隻安靜地坐著。劉奕揚本就話少,此刻更不會多說什麼。一時之間,車裏安靜得很,隻有歌聲和音樂在四周縈繞。所謂的相顧無言,大概就是這種感受吧。

為了化解尷尬,我隻得開口打破沉寂,說了什麼,連自己都不記得,無非就是一些介紹洧荍和劉奕揚互相認識的客套話。後來到了KTV洧荍偷偷告訴我,她是為了在偶像麵前保持形象才刻意收斂,裝出一副淑女的高大模樣。

我卻始終不在狀態,心不知飛到何處去,隻覺得滿身虛空,周圍歡笑嬉戲的人群像模糊的皮影戲。我看不清他們,他們也不在乎我。各自演戲,各自觀賞。聽說今日是演藝圈大姐大顧曼珍從影20周年的紀念日,人來人往,皆是明星大腕。洧荍看得不亦樂乎,拿著簽名本滿場跑,她是歡喜的。這樣多好,心裏仍有期待,生命會時不時綻放光彩。

大家喝酒、說話、唱歌、開玩笑,人人都玩得很開心,除了一個不停用酒精麻醉自己的我。其實談不上開心或是不開心,隻是覺得無所謂。後來夜色漸深,淩晨了,大家唱一會兒睡一會兒,我夢夢醒醒好幾回,朦朦朧朧睜開眼,聽到錄音女聲“lessonone”,看到劉奕揚坐在茶幾上,頹喪的聲音和原聲很像,唱“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再一看,大家橫七豎八地都睡了,隻有兩三個人聽著唱著。音樂和劉奕揚的歌聲很大,蓋過了我的手機鈴聲,醒著的人都沒發現。不知是不是午夜夢回腦子不清楚的原因,我鬼使神差地拿著手機走進了衛生間。按下綠色通話鍵,手機裏是長時間的沉默,我壓抑著淚水,聲音暗啞地叫了一聲喂。那一頭停頓了七八秒的時間,於我而言好似有一生那麼漫長,心裏刹那間生出等待已經到了盡頭的心酸感,這才慢慢聽到他低沉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難得的疲倦,“終於······又聽到你的聲音了。”

我的心一緊,幾乎落下淚來。所有關於過往和曾經的記憶,都被邵俊灃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引發出最紛亂複雜的感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