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岡底斯女神(1 / 3)

岡底斯女神

作家地理

作者:大元

1、接近

晌午,一行人在劄達紅辣椒餐館飽餐了一頓。按計劃當晚是安排在岡仁波齊山腳下露營的。這是計劃中唯一一次露營,大家因此滿懷了期待。這麼一次探險遊,都認為應該有一次露營,不然感覺定會缺點什麼,就衝準備好的裝備,也得用一次。結果還是沒能用上。在阿裏象雄大酒店分手時,韓元平說睡袋帳篷不要了,打算送給酒店服務員。我打開他遺棄的那個裝備包,裝備都是全新的,裏麵還有一大堆食品,估計是行前他老婆或者公司秘書給他備下的,一路艱辛,竟沒來得及享用。我覺著可惜,讓原路返新疆的陳成帶回去。

離開劄達,原路翻山越嶺返回到219國道,過門士後,天色向晚,車在喜馬拉雅和岡底斯山脈中間寬闊的峽穀草原中行駛,野生動物也看不太清楚了。接近巴嘎看見神山的指示牌時,隻隱隱約約可見一個模糊的神山影子,還不知是否真是那一座。偏偏這時又下雪了,風呼嘯起來,氣溫陡然下降。那時我想露營肯定是不現實了。一路過來,已驗證很多人吃不消這高山反應,劄達海拔低,一上來定又受不了,如果再一凍,患了感冒,麻煩就大了。高穎在另一個車裏,我知道她同樣在擔心。“太冷了,紮營行嗎?這風吹得我頭疼。”我知道她在擔心別人。這時,最前麵的六號車已抵達巴嘎邊境檢查站。北京的許丕增得知家父病重,在邊境檢查站急著要搭車連夜趕到拉薩去飛北京。其實即使搭上了車,到拉薩也得整整兩天,萬一路上不順,就很難說路途會耽擱多少時間。下午我就勸許總,還不如返回獅泉河,從阿裏機場飛拉薩穩妥些。這種情況下家裏人有可能瞞著什麼,許總急得不行。既已如此,我趕緊敦促段學明讓已到邊檢站的人向邊檢站的工作人員打聽住處,對講機中告知神山下有住處,我說趕緊問,進一步問清楚店名要一個聯係電話啊。等我們趕到邊檢站時,風刮得人站不穩。邊檢站工作人員說,神山下有招待所,但不知有沒有床位了,遊客多,老外都往那邊趕了。如不行,也可以趕去普蘭縣城,保險些。高穎還在後麵車上,又過來短信:“住神山下吧!既然那邊有住的,能安排多少是多少,身體好的紮營,明天其他人再補充紮營,任務也能完成。”我事先真沒想到接近神山時會是這麼一個亂糟糟的狀況。許說萬一到拉薩買不到航班怎麼辦呢?我說那我有什麼辦法呢?我隻能保證你回阿裏一定弄到一張飛拉薩的,哪怕隻有一張。心裏一亂,語言就沒了輕重。我很後悔當時的言語。可見我也是個沉不住氣的人。邊檢的速度很慢,叫人受不了。一路過來,每個縣都要邊檢,好像每個縣都是一個國度。事後想想,這裏是中印尼三國交界帶,嚴一點也是應該的。等車隊彙齊,我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在風中呼喊著大家快上車,我生怕再拖下去神山下的住宿更難找了。我們當時對神山下的情形一概不知,潛意識裏以為差不多是無人區,行前沒有做任何功課,以為段學明的旅遊社總是知道的,誰知他們中誰也沒來過神山,誰也沒了解過什麼,簡直就是……這時大家都已餓得不行。這種遭遇前幾天已充分領教。這一切其實早就為那一晚與段學明的衝突埋下了火種。

但隔日後進山過程中的遭遇以及震驚震撼,反過來又讓我感激段學明,甚至感激他的足以飽受一頓拳腳的欺騙,因了他,故事才有了跌宕起伏。神山不會欺負真正的朝聖者,自豪些說,神山懂我們的心思。我想,神山也會理解我在走向他的過程中為何會如此反常。不管我們的心思有多虔誠,我們畢竟還是塵世的俗身。

2、常識

我相信第二天很多人是起了早的,幾天前劉健文章陳穀等人就說過多次要看日出。隻是前一晚的折騰又導致了李導李玲文章等人的嚴重高反。遺憾的是,第二天我和高穎迫不及待地起床跑到開闊地一睹神山風采時,起始倒還能遙望一個模糊的影子,一會兒就徹底不見了。早餐後,又下雨了。之前看有關介紹,幾乎所有的資料都說到見神山很不易,見到了是福氣,來四五次見不到也正常。這時羅萬康的一個提議倒是很明智,不能不說很有決斷力,他說我們先去瑪旁雍錯,今晚住普蘭,明天大家起一大早再來,直接去山下紮營,該做飯做飯,該搭帳篷搭帳篷,該拍照拍照,該搞的儀式什麼的照搞。大家覺得這建議不錯,就抖擻精神整裝直奔瑪旁雍錯去了。一路討論著明天幾點起床幾點早餐幾點出發為好。

前麵多次提到的219國道,是地球上海拔最高的一條公路。從新疆葉城零公裏處起始,翻越喀喇昆侖山、昆侖山,過五個達阪後,經班公湖,進入西藏阿裏獅泉河,這一程因為修路,不時遭遇爆破、封道、走得極其艱難,比去阿爾金去羅布泊更難。後半程從阿裏到日喀則,情形就大不同了,全是新修的柏油路。穿行在喜馬拉雅山與岡底斯山脈之間,海拔基本在4500米以上,視野所及,凡親曆之人,無不為之稱絕。尤其從巴嘎經老仲巴到日喀則的數百公裏,在幾公裏至幾十公裏寬度之間,不規則的雪山連綿不絕,雪山之間無盡的濕地、草原、湖泊,很少見到房屋,放牧的牛羊卻是一片又一片地漂浮在湖山之間,野生動物藏野驢、藏羚、瞪羚也並不難見,野馬、猞猁、狼也非孤魂。叫人稱絕的,還有無常的氣候與魔幻般的光影。在之後的一路上,我們遭遇了猛烈的雪粒子,遭遇了沙塵暴,還在老仲巴早起的一段遭遇了罕見的大霧,遮山掩湖,鋪天蓋地。當然,你可能不喜歡這一切,也可能不喜歡高原強烈的紫外線,但你不可能不喜歡光影的魔力。這種魔力我會在另一章節再作詳述。

還要先囉唆一下的是,我們先要弄清楚一些常識性的問題。

所謂山脈,其實並非我們孩提時代想像中的那麼整齊劃一,好像至今也沒有一個權威的定義,能夠從具象層麵對山脈作出一個較為完整的界定。山脈其實非常無序,甚至錯亂到你簡直無法認知。從葉城出發到日土,翻過五個達阪,好像地理學家也未能真正認定哪個達阪屬於喀喇昆侖山,哪個達阪屬於昆侖山。再如阿爾金山,去年我們從若羌往東到依吞布拉克,再往東南進入祁曼塔格鄉,一直跑到庫木庫裏沙漠沙子泉,就是說我們已深入到阿爾金山自然保護區腹地。當我們返回到依吞布拉克鎮,我們都說,我們從阿爾金山出來了。然而,當我們離開依吞布拉克往東,花一天時間,經老芒崖拐北穿越柴達木盆地直抵青海冷湖鎮時,竟發現阿爾金山的主峰還在冷湖鎮的北麵,再往北經蘇幹湖翻越黨今山,就進入甘肅離敦煌不遠了。我們雖然知道阿爾金是東北西南走向,且是塔裏木盆地和柴達木盆地的界山,可一旦進入,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傻瓜,感覺阿爾金就是一個謎,我至今都未能真正搞明白阿爾金山的具象。天山、蔥嶺、秦嶺、橫斷,包括岡底斯,無不如此。從阿裏到日喀則一路,雪山從未脫離過我們的視線,可汽車七拎八拐,你就糊塗了,這究竟是在喜馬拉雅山脈還是在岡底斯山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