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她病得快要死去了;聽說,她是因著那個徒弟;聽說,那懷夢草精是因著不接受自己師傅的愛意而離開。
嫉妒,變作了怨恨。
你知道麼,自己求不到的東西,被別人棄若敝履的痛苦。
那時候,師傅受了帝君吩咐需要送許多藥去,她便求師傅將這項任務交給自己。見到阿念的時候,她正在昏迷。藥君接收了丹藥,她卻不舍離去。
懷夢,懷夢。
是,她連在痛苦中,也難以忘記的名字。
她大約,永遠也,問不出那句話了。
神君,你還記得你還記得三千年前俊疾山上的那株青柳麼。
你還記不記得,自己說過要娶我呢?
憔悴蒼白的臉,沒有曾經一絲的意氣風發。
懷夢,不要離開師傅。
床上的人陡然伸出的手抓住了她的衣角,那麼緊。
青柳,終於顫抖的抓住了這隻手,第一次那麼靠近她。
阿念。
她覺得自己該恨她,卻更氣那懷夢。
你是不是也曾經這般矛盾過?自己求之不得的人,又舍不得她為情所困。
再一次見到阿念,她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徒弟。可,就在那之前,她聽到了藥君對老君說過的話。
懷了孩子啊。
她氣,卻不知道自己氣的是什麼。而在見到獨自坐在大廳,臉上帶著幸福笑容的人時,這些年的怨惱,憤怒,再也受不住的迸發而出。
她想問的是:你把阿念當作了什麼?
拒絕她的愛斷然離開讓她那般痛苦,如今卻這般心安理得的懷了別人的孩子回來。你可知,她當初的模樣麼?
你可知,你可以隨意丟棄撿起的東西,我有多麼珍惜的想要麼?
也許,是自己的臉色太過表露情緒,那個曾經才那麼大的孩子,驚奇的神情並沒有維持多久,眼中的驚訝與了然讓她狼狽又憤怒。
青柳,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會變成這般模樣。
情愛,不瘋魔不成活。
當疼痛襲來的時候,她竟然第一次有了活著的感覺。
再,多一點,也沒有關係。
她窩著身體縮在地上,掩著的麵容癡癡的笑著。
阿念,這是你第一次關注到我呢。
再疼一點,也沒有關係。
一下,兩下,三下。
一次比一次痛,也一次,比一次痛快。
好疼啊,也,該麻木了。
或許,我為你而來,就該死在你的手上。死在你的手上,讓你這一次,怎樣也無法忘記我。
這是她現在唯一的願望了,唯一活著的願望。
師傅的臉色那麼差,仿佛瞬間老了許多:你又何必,你又何必......
她笑著,感受疼痛的快感。
我這一世,來處是情,求之不得,萬劫不複。
“孩子啊,孩子你放手吧,”這個可以說是誘拐自己回來的師傅,一直對她很好,即便是她得罪了上神也從來沒有怪罪過她,“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難得才修回人身的......”
師傅,我謝謝你。
青柳閉了眼,阻去了那下麵的話。
聽說,阿念要娶她了,幫那個懷夢草精擔了名頭,攬去一切責任,受人非議。
可那個孩子,會成為阿念最大的痛吧。
她想,她有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了。
青柳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能這般平靜的做出那麼殘忍的事,這麼安靜的等待死亡的來臨,這麼冷靜的問出來自己埋藏了許多年的話。
“神君要我的元神便拿去吧,隻是,”自己原本便是為她而生的,她的眼裏沒有她,她便要想盡辦法在她的心口劃上痕跡,“隻是,神君,你還記得三千年前你在俊疾山上靠著乘涼的那株青柳麼?”
不記得了。
當淚流出眼眶的時候,青柳終於知道,自己原來還是會哭的。
這麼多年的求之不得,她從來不曾掉過一滴眼淚。
好痛呢,阿念。
可是,再,痛一點,也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