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吧，這些話，可別讓旁的人聽了去。”
四爺點了點頭，招呼著蘇培盛走了。
我本該心裏寬慰，可是此時，卻無論如何也沒了睡意。蘭玥看著我這樣子，不解地問：“格格，您怎麼了？”
我搖搖頭：“說不清楚。”
“您不該心裏快慰嗎？”
“也許吧，”我想了想：“其實，她隻是愛錯了人，也嫁錯了人，如果嫁到平常人家去，做個誥命夫人，也是好的。至少人生不會是這樣，或許能夠子孫環繞，安享天年。可是她偏偏愛錯了人，偏偏嫁錯了人，好端端的，就這麼早早地斷送了卿卿性命。”
蘭玥翻了個白眼：“格格憐憫她做什麼？這些年，她明裏暗裏給格格使得詭計還少嗎？如今她走了，格格總算能清靜些了。就算斷送了卿卿性命，那也是她自找的。要我說，還便宜了她呢。到底封了個皇貴妃，將來是能入皇陵合葬的，反倒是我家格格，連個名分都沒有。”
我冷下臉來：“胡說八道什麼呢？皇上好好的，能說這樣的話嗎？”
蘭玥低下了頭，我輕聲說：“就算合葬又怎麼樣，到底隻是個表麵上的東西罷了。生前沒有的真心，難道將來九泉之下就能得到嗎？我不信那個，我隻要這一生，好好地守著皇上，這就夠了。這才是真的，是實實在在在眼前的。是能夠握得住，抓得著的……”我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很低了，不再像是在跟她說話，反而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蘭玥見我如此，不敢再多說了，就這麼靜靜地站在一旁。
我心裏煩亂，問她：“老嬤嬤呢？”
“在房裏呢，似乎還沒睡。”
站起身，我批了件衣服：“去找老嬤嬤吧。”
走到老嬤嬤的房門口，果然燭火還亮著，我輕輕敲了敲門：“嬤嬤，您睡了嗎？”
老嬤嬤走過來開了門，驚呼：“我的格格哎，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睡下啊？快進來，快進來，這外頭這麼冷，蘭玥怎麼也不給格格把鬥篷披上。這要是著涼生了病可怎麼是好。”
老嬤嬤迎著我走了進去，拉著我在床邊坐下，輕聲問我：“格格這是怎麼了？”
我有些茫然地搖頭：“我也說不清……嬤嬤，年貴妃薨了。我本該快慰的，可我這心裏頭，總覺得不得勁。”
老嬤嬤憐惜地摸摸我的頭：“我們家格格啊，太善良了。她走就走了，那是她的命，她自己作孽太多，耗盡了自己的福分，那是她活該。老天什麼時候要收了她，那是老天爺的事兒。格格何必因為這樣一個人，讓自己不痛快呢？”
我搖頭，俯身趴伏在她腿上：“說不清楚……”
“哎，我的格格哦。”老嬤嬤歎息著，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
她那麼慈愛，讓我在這空蕩蕩的寒冷的夜裏，感受到了一絲母親一樣的溫暖，我靜靜地閉上了眼睛，在她的撫摸下，竟漸漸睡著了……
再睜開眼，已經回到了西暖閣，我自己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時候、怎樣回到了這裏。
皺了皺眉，我輕聲喚道：“蘭玥？”
蘭玥從外麵走進來，見我醒了，笑著說：“格格醒了？我去給您端水來。”
“等等，”我叫住了她：“我什麼時候回來的？”
“主子，您剛回來一會兒，是皇上天快亮的時候回來，看您不在，就找到了老嬤嬤那兒去，皇上親自把您抱回來的。走得很小心，所以沒吵醒您。”
我點了點頭：“皇上呢？”
“上朝去了。”
“老嬤嬤呢？”
“您走了，老嬤嬤也休息了，這會兒隻怕還睡著呢。”
我歎了口氣：“等老嬤嬤醒了，讓太醫去診診脈，嬤嬤年紀大了，這樣熬了一晚上，隻怕身子受不了。”
“是。”
“你去吧。”
蘭玥退了出去，我摸摸身旁沒有溫度的龍床，心裏驀地感覺特別失落。
想了想，好像每一次，不管是誰死了，我心裏都不舒服，不管是我心裏的人，還是與我有仇的人。
隻要有人沒了，我心裏就煩亂不堪。
到底，還是狠不下心，不能像這後宮中的其他女人一樣……
我看著窗外透進來的晨光，輕聲低喃：“罷了罷了，年玉瑤，你人都死了，我還能跟你計較些什麼呢？但願來生，你不要再被卷進這些紛紛擾擾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