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麼提心吊膽地守了她十幾天，然後，在那個門口的梨樹終於開了花的夜晚，懷恪突然醒來，笑著喚我：“姑姑。”
我看著她醒來，笑著拉著她的手：“醒了？想吃點兒東西嗎？要不要吃薩琪瑪？還是想見星德？要不要我去叫他？”
懷恪笑著搖了搖頭，輕聲說：“我想跟姑姑說會兒話。”
“好，那就跟姑姑說會兒話。”
懷恪輕輕握著我的手：“姑姑，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又有多羨慕你，多嫉妒你。你是我見過，最美最美的人。並不是說長得最漂亮，可是你有一種誰都沒有的風采，你有一種，男人都少有的灑脫。你騎在馬上的樣子，那麼英姿颯爽。你又是那麼地聰明，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要聰明。從第一次從弘時的口中聽說你，我就喜歡你。”
她輕輕咳嗽了兩聲，繼續說著：“後來見了你，我心裏就更歡喜了。你那麼好，還那麼喜歡我，對我那麼那麼好。教我騎馬，帶我出去玩兒。那個時候，我就想，如果可以，我也想做個像姑姑這樣的人。阿瑪來找你，他對你真好，那個時候我還不太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可是後來，我才明白，阿瑪對你，是全心全意，完完整整的愛。這樣的一份感情，作為一個女子，你不知道我有多麼地嫉妒你。姑姑……”
我摸摸她的臉：“傻孩子，嫉妒什麼。星德對你也很好，不是嗎？”
懷恪點點頭，又自嘲地笑笑：“是啊，他對我很好，除了我，再也沒有別的女人。可是……他不愛我……從來就不愛我……他對我，沒有一絲一毫的愛啊……”
“怎麼可能，他這些天一直都守著你的。隻是今天晚上我要守著你，所以他不方便留在這兒而已。”我安撫著懷恪。
她卻笑得那麼天真：“姑姑，別安慰我了。我嫁給他這幾年，早就都看明白了。他啊，是真的不愛我啊……他心裏有一個人，早在我遇到他之前，那個人就在他心裏了。之後，也再沒有人能走到他心裏去……”
“懷恪……”我疼惜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懷恪無所謂地輕輕搖頭：“沒關係，姑姑。我已經知足了，這一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我額娘雖然不疼我，但是我有了姑姑你疼我。雖然沒幾年，可是這也夠了。阿瑪雖然總冷著臉，但實際上還是疼我的，所以才會給我選了這門親事。星德雖然不愛我，但是他對我很好，我能夠嫁給他，這就夠了。姑姑，你看，我什麼都有了，不是嗎？”
“別這麼說，懷恪。”
“姑姑，沒事兒。我知道自己的日子到了。該到了……我隻是還有些話想跟你說。姑姑……”
“懷恪乖，你說。”
懷恪拉著我的手說：“其實也沒什麼，都是些沒用的話。可還是想說……姑姑，你能不能一直陪著阿瑪？好好照顧阿瑪？阿瑪太累了，他那樣的性格，真是太累太累了……你好好照顧他好不好？”
我點點頭：“好。”
懷恪欣慰地笑笑：“姑姑，還要麻煩你好好照顧弘時他們。還有一點……我走之後，你幫星德找他喜歡的那個姑娘吧，讓他們在一起，好嗎？”
“我會好好照顧弘時他們，但是星德的事情，我會盡力的。”
懷恪滿意地笑著點頭：“這就好。我就放心了。姑姑，你扶我起來換衣服好不好？我不想這個樣子走……”
“好！姑姑幫你換漂亮的衣裳，給你梳個漂亮的發髻，然後幫你上妝好不好？”我扶著懷恪坐起來，勉力笑著問她。
她笑得一如當年初見時的那個孩子：“好！姑姑，我想穿那件玫粉色的騎裝，就是那年你送我的那件。”
我從衣櫃裏找出那套衣裳幫懷恪穿上，笑著說：“都多少年的衣裳了，怎麼還留著？”
懷恪笑笑：“這個必須要一直留著，這是姑姑送我的。”
我扶著她在妝台前坐下，為她梳理頭發。
長達半個多月的病弱讓她的頭發格外脆弱，我看著梳子上一根根斷掉的頭發，心疼得直皺眉，卻隻能勉強自己微笑著，生怕懷恪從銅鏡中看出我的神情。
梳好了頭發，我看看鏡中的懷恪，開始靜靜地給她上妝，螺子黛畫眉，上好的胭脂顯出些氣色來，我笑著輕輕在她額頭上親吻：“我的懷恪，真是個漂亮的孩子。”
懷恪的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真的！我的懷恪最漂亮了！”
“我就知道，姑姑最疼我了！”
我從頭上摘下今年內務府新貢上來的一支珠花簪在懷恪發間：“這樣就更漂亮了！”
懷恪點點頭，抬頭看著我：“姑姑，你能不能讓人去把星德找來？我有些話想跟他說。”
“好，姑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