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注定是個不安定的年份,其實在我看來,大清根本就沒安寧過吧。
五月初,德妃突然病重了。四爺雖然已經不再如最初那樣期待她的母愛,但是到底心裏還是難過。可是朝堂忙得沒個樣子,他隻能讓我每天都去看看。
德妃其實是不願意見我的,我每次去,她都是閉著眼睛不說話。
我也不在意這些,不過是為著四爺才願意每天去看看。不然我才懶得理她,去了還要麵對那些不想見的女人,那拉氏,或者齊妃。
直到有一天,德妃突然屏退左右,隻說要與我說說話。
我坐在床邊的小椅上,看著她虛弱的臉龐:“太妃娘娘有什麼話,請直說吧。”
德妃眨眨眼:“你這丫頭……這皇宮裏,像你這麼張揚的女子,從來沒人能像你活得這麼久。”
“那是皇阿瑪和皇祖母保護得好。”
“不……你太聰明了……你深切地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所以你才能假死出宮,才能這麼大張旗鼓地回來。”德妃輕輕咳嗽了兩聲,我到底看不過去,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背。
她笑著:“你這善心,遲早會害了你。”我不知可否,她也並不在意我是否真的在聽似的:“你知道嗎,我真嫉妒你。你擁有了這大清一個女子無上的榮光,還擁有了一個帝王全心全意的寵愛。你是先皇最寵愛的女兒,也是如今的皇帝最心疼的愛人。你這樣的女子,這宮中,誰會不記恨呢。”
我搖搖頭,她笑著:“如果不是先皇那麼寵愛你,我或許早就已經殺了你。可是他太疼愛你了,所以把你保護得太好。”
“那德妃娘娘,是怎麼給我下藥的呢?那五石散,可著實讓我受了些苦呢。”
“嗬嗬~那算什麼?我擔保,你早就已經褪去了那些殘留的毒性,不是嗎?不過可惜了,你在這宮中,到底沒有一個名分。”
“名分並不重要。”
“不重要嗎?不……這宮中那個女子,不是傾其一生,都想要個名分。奴婢想做主子,妃嬪想當皇後。沒有名分,你在這宮中算什麼?”
“您倒是有了名分,可您還有命享受嗎?”
德妃諷刺地笑著:“這不重要。我會被記在史冊上,會和先皇合葬。”
“就算合葬,他心裏仍然隻愛著那一個女子。沒有半分你的位置。”
“不……”她突然很痛苦,低垂了眼簾:“他心裏還是有我的……”
“真的嗎?”
德妃抬頭看著我,眼中盡是恨意:“他心裏還是有我的!不然,為什麼要選我的孩子當皇帝!”
“你的孩子?”我覺得好笑:“四爺是孝懿仁皇後的孩子吧?”
德妃搖頭:“不……他是我的孩子……皇上也是我的……他們都是我的!是我的!”
她漸漸平靜下來,悠悠然講起自己的故事——
幾十年前,剛剛進宮的她,就愛上了那個天神一樣的男子,他其實並不英俊,至少沒有她在閨閣中時,曾無意間見到的納蘭容若那樣英俊。可是那天成的帝王之姿,英武霸氣,到底俘獲了她少女的心。
最初,他也曾在閨房間寵過她的,所以她才能那樣快就生下了孩子。
她以為歲月靜好,從此守著他和孩子,在這宮裏也能過著平安的一生。
可是她錯了,她漸漸發現,他並不愛她。他對每個妃子似乎都差不多,對誰多寵些,不過是為著朝堂上的平衡。他心裏,隻有那個被他喚作懿兒的女子。
那個女子,真是讓人妒忌。她比她美貌,比她聰明,比她家世好,比她的一切都好……
而最關鍵的是,她是皇上心裏真正在意的人。
她是多麼的妒忌,多麼地恨她啊。唯一欣慰的,是自己有了孩子,而她無所出。
她想著,到底這宮中,沒有孩子就沒有地位,皇帝再怎麼寵愛她又能怎樣,她沒有孩子啊。
可是她懷孕了,她慌張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女子天生的那一部分惡毒突然從心裏發了芽,她甚至不知道這惡毒是什麼時候生了根,就已經像藤蔓一樣纏緊了她的心。
她開始籠絡人心,給她的飲食、補藥裏下藥。這麼做著,她每日惴惴不安,卻又心生一種惡毒的歡喜。
可她竟然還是生下了孩子,雖然隻是一個病弱的小公主,但是皇帝卻高興得仿佛那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似的。
她嫉妒,她恨!
當那女子終於失去了唯一的女兒的時候,她高興得幾乎要在自己的房中跳起舞來。可是樂極生悲,皇帝奪走了她的兒子,她的胤禛。隻為了讓那女子不至於太思念去了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