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大廳裏暈暈乎乎地走出來。
最後往身後看了一眼,不斷閃爍的大屏幕上,紅色白色底,鐫刻著“高三三班謝師宴”的大字。
畢業了,終於離開了我的高中。
我慘淡的高中時光。
手機在我上衣口袋裏震動,在擁擠的人潮中我艱難地掏出手機,在嘈雜的人群中艱難地發出聲音:
“喂?”
“在哪?”
聽到對方聲音,在哄鬧的人群中分辨出對方是誰,這件困難的事卻因為超高的熟悉程度變成小case。
“我警告你,我家電腦壞了,wifi斷了,電視點播忘了續費,還有,我家沒人。”
對方沉默了一下。
“哦,是嗎?”又沉默了一下,“你房間好亂。”
掛了電話。
嘟嘟聲環繞。
我打了計程車回家,往樓上衝,心裏碎碎念老天爺一個雷把畢宥那妖怪劈死吧,這家夥不要有怪癖啊天哪...結果在樓梯道上就撞到了那妖怪。
妖怪正在打電話,一貫地麵癱,一貫地沉默。
我默默地想:我幹媽的擔憂果然是正確的,看吧這幅臉部殘廢的樣子,活該一輩子光棍。
因為側對著我,他還沒有注意到從樓下往上走的我,於是我準備給他一個偷襲。
我一個箭步往上上了三格樓梯,伸出長手臂準備一拳打他背上,結果卻突然看見,他笑了一下。
他並不是對著我笑,而是對著電話裏的那個人笑。和往常一樣,他笑起來沒有一點點聲音,也沒有相關的語句,隻是在電話這頭,微微地笑著,眼角上揚,整個人都異常溫暖。
這樣的笑容,會讓我想到另一個人,也會讓我想到另一件事。
我的手就懸在半空中,尷尬地不知該進該退。
趁他還沒注意,我默默收回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頭,麵癱地看了我一眼,又轉回頭去。
我並不在意,隻是繼續上樓。
畢宥也很自覺,跟在我後麵,繼續打著電話,安安靜靜,偶爾發出“哦”的聲音。
我看見我家大門緊閉就知道這妖怪又欺騙我,於是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再打開大門。
家裏人都不在,我徑自走進去,打開冰箱拿了瓶檸檬汁就快步回了自己房間。
走進房間的那一刻我簡直無語。
畢宥站在我房間裏,目光直直地看著我的床上,若有所思。
“你變態!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我一邊發飆,一邊慌忙地把床上的粉色內衣往屜子裏丟,把我攤開在床上的日記本瞬間鎖進抽屜。
“開冰箱的時候,”他自然地坐在我的電腦桌旁,“這麼多年了,還是A罩杯。”
“你變態!”我一個枕頭甩了過去。
他淡定地接過枕頭,固定在電腦椅上,當著靠墊枕在腰部,水到渠成地打開了我的筆記本電腦。
“你又來幹嘛?”我盤腿坐在床上,喝著檸檬汁,氣鼓鼓地看著那妖怪。
“吃飯。”
“我媽叫的?”
“嗯。”
“那不是還要跟你呆一個下午?”
“對。”
我慘叫一聲,抱著枕頭倒在床上。
“你報的什麼學校?”十幾分鍾沉默後,畢宥轉過頭來問我。
“你管。”我玩著手機,不亦樂乎。
“別人說你要上人大。”
“什麼啊?!”我丟開枕頭看著他,“我分數怎麼可能上的了人大啊。”
“嗯,我也覺得。”他點點頭。“南開是吧?”
我瞪大眼睛看著這妖怪。
“我去看球了。”畢宥沒有理睬我驚訝的表情,起身出了房間,走向我家大廳。
為什麼這妖怪知道我要上南開?我一臉黑線,心裏埋怨老媽,肯定是她告的密。
諾基亞經典鈴聲響起,我繼續一臉黑線地看著我筆記本旁,那個永遠黑色,永遠用諾基亞經典鈴聲,永遠新到好像沒用過的,現在正在震動閃爍的,妖怪爪機。
而現在,在閃爍的那個名字是:
周子息。
畢宥從我手裏接過電話,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正準備接,鈴聲卻自己斷了。
我有點失望,轉身回房,卻聽見畢宥淡淡的聲音:
“我視力2.0。”
我不解地回頭看了一眼他。
“你以為A罩杯值得我看麼?”
他眼睛冷冷的,帶著嘲諷,帶著鄙夷地看著我。
我知道,他看見了什麼。
我沒有理會他的眼睛,走回了房間。
我的心對我說,它有點疼。
趴在床上的我,閉上眼睛,讓眼淚在心裏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