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要害我們,我們和他沒有過什麼瓜葛呀。”
窗外的雨漸漸停了下來,剛才的暴烈一去不複返,安靜得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但是的的確確發生了,愈是安靜便愈是洶湧。
他頓了頓,又道:“我們的確和他沒有什麼過節,要說這上海和我是死對頭的也就是朱家。當時薑尚豪準備討伐北方的幾個軍閥,曾向我調錢,我的態度不置可否。但這朱家支持了他,想必兩人做了交易,朱家提供資本給薑尚豪,薑尚豪就幫他除掉對朱家威脅最大的我們程家。薑尚豪和南萬又是拜把兄弟,這責任就落到了南萬頭上。”
這些事情就如同麻線團一般,交纏在一起,一點點撥開才能發現源頭在何處。程墨蘇到底經曆的世事不夠,聽完這席話已經冷汗涔涔,“照爸爸的說法,我們現在仍然不安全,畢竟朱家仍和薑尚豪攪在一起。”
“不,現在薑尚豪想拉攏我們,前陣子鍾楚平來提親,很有可能就是他授意的行為。”程墨蘇搖了搖頭,越聽卻越糊塗,程義隻得繼續解釋,“薑尚豪老奸巨猾,他早就得了消息知道少弈藏在我們家,他卻不找人去滅了少弈,你知道為什麼嗎?”
程墨蘇沉吟片刻,終於有了點頭緒,“少弈的父親上官大帥是因為不願意對日妥協才被日本人炸死,由此可見少弈也不會親日,並極有可能會歸順南方政府。但日本人扶植的林鴻堯,必然不會歸順南方政府,薑尚豪要想剿滅他,就需要自己出兵。”
她頓了頓,繼續道:“薑尚豪知道少弈一定會去奪權,若是少弈奪權成功,重掌東北,他就可以用和談方式統一全國。就算奪權不成功,少弈的行為也消耗了林鴻堯的大量兵力,這時薑尚豪再行出兵,也提高了勝算幾率。”
“不錯,不愧是我女兒。”程義讚賞地點了點頭,“所以他一直沒聲張少弈躲在租界內的事情,還由著他回去奪權,就是為了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利。後來東北重新歸了少弈,他派人打聽清楚了你們的關係,這才讓鍾楚平向我提親,一來是拆散你和少弈,不讓我資助少弈使其坐大,二來你嫁給了他的心腹,我怎麼著也會為了你去資助他薑尚豪,此舉乃是一箭雙雕。”
“薑尚豪這個老狐狸也太狡猾了。”
“是啊,也怪我當初才剛回來,還沒看清楚明白,隻是覺得你跟著少弈太不安全,他畢竟是舊式軍閥,總會敵不過潮流而被湮滅。”程義抿了一口桌上放著的茶,入口是一片清苦,良久才察覺一絲絲甜,就像移轉著的時間,品過後才能知道它的美和愁。
程義放下茶杯,緩緩開口,“本來我還有意和薑尚豪鬥下去,和朱家鬥下去,和這個世道鬥下去。可是蘇兒啊,自從你哥哥突然沒了以後,我才發現這麼多年我苦心經營的東西一點用都沒有,我為了這些東西還和自己的親女兒斷了關係,到頭來陪著我的隻有幾個破錢,幾句恭維,真的沒用!蘇兒,我打算把銀行的事情交接完畢就去美國養老,圖個清靜,你呢,要和我一起去當然最好,若是想留下來,爸爸也同意。”
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她輕輕闔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