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少弈……
如果人連感情都可以計算,和動物又有什麼分別?路是要自己去走的,這一路上的風景是好是壞,是喜是悲,是要她自己去感受而不是別人替她去感受。她閉緊眸子,再睜開,唇邊是一抹倔強,“爸爸,如果我說,我非要嫁給少弈呢?”
他一窒,他的女兒他知道,平時一副柔弱溫婉的樣子,一到關鍵的時候卻容不得別人替她做半分決定。他轉過頭,不去看她與她的母親如出一轍的眼神,緩緩道:“對不起,蘇兒,這由不得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爸爸,現在不是前朝了,現在是民國!”她急道。
“是!你是民國人,可我不是!”他吼道,卻是她印象中父親第一次和她大聲說話。
他的手抓在紅木躺椅的扶手上,指節因為激動的情緒而白了一層又一層,他看了看程墨蘇傷心欲絕的模樣,放緩了語氣,“爸爸小時候還留著辮子,在學堂念書,期望著哪一天能參加科舉考試,出人頭地。可是突然有一天,爸爸出國了,見了外麵的世界,在那裏的留學生全是剪辮易服的先進青年。我自然也剪了辮子,卻有些莫名其妙,不明所以。辮子雖剪,但這思想卻沒有絲毫變化,腦子裏仍然是仁義禮教。我知道這些東西被你們年輕人視為糟粕,可它卻早就在我血液裏紮了根,就像刺一樣,拔不出來。”
“所以你考慮來考慮去,終究還是舊式家長,把我當做你的專屬品,做出的決定絲毫不顧及我的感受?”她淚如雨下,秀美的眉心蹙成一團,長長的睫毛忽扇出一團陰影。
“蘇兒,爸爸不是這個意思。”程義最見不得女兒哭,他忙拿出手帕,可是卻在要觸碰到她的臉時被她躲了開來。
他怔了怔,歎氣道,“爸爸是過來人,還會害你嗎?現在若是太平盛世,別說是上官臨,就算你要嫁給街邊一個要飯的,爸爸也願意。可是現在是什麼,今天上官臨還坐擁著東北,明天說不定就垮台了,他的爸爸不就是最好的一個例子嗎?上官大帥當時是多麼威風,卻還不是因為一時信錯了人,既丟了權又丟了命。真到了那種時候,你要怎麼辦,爸爸舍不得你跟著他一起受苦。”
“如果那是我必須承受的苦,我願意!”她柔軟的眸光中閃耀著一種叫做堅定的東西。程義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秒針分針一遍遍走過,兩個人誰都不肯退步,就這樣安靜卻倔強地對視著,都在等待著對方認輸。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程義終於扭開了頭,卻沒有如程墨蘇所期望的那般妥協,他背對著她,背影不似從前那般高大,卻帶著曆經滄桑後的沉澱。
他不再看她,狠下心道:“蘇兒,爸爸其他的東西都可以依著你,但是這次不行,從今天開始,你就不要出家門了,我會找人看著你,直到上官臨回去為止。”
“爸爸!”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伸手揉了揉紅紅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