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翎瑤夫人初入陸府,他處理完了手中的事務之後,惶惶無處可去,便又輾轉至嘉興,終日流連在煙雨樓前。
那些天,關於翎瑤夫人的傳說,不絕於耳。大街小巷都在討論她的膽識她的謀略,讚她如何大義凜然地逼退上門滋事之徒,讚她如何經商論道,收服陸府商號下的眾多老板與盟友,其中人們討論最多的,莫過於翎瑤夫人滴血盟誓一事。
便是在那日眾人逼問,不肯離去之時,翎瑤夫人抽出匕首,在自己的胳膊上劃下一刀,雪溶進酒裏。她端著這溶了雪的酒對眾人發誓,若她日後有染指陸府家產之心,必遭天譴,死無全屍。
她正是通過此舉,解決了眾多麻煩。
“這也是無奈之舉,那天所有人找上門來,我若不這麼做,就無法說服他們……”
“所以,江湖上那些關於她的傳言都是真的?”葉清逸抽了一口氣,心疼地開口問道。
“嗬……”翎瑤夫人無言以對,隻是低下頭去看著左手腕上還有那道傷疤,“我也找了很多名醫,用了很多藥,都沒有用,說是傷口太深了,沒有傷及經脈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所以後來,就放棄了,再也不想這傷疤的事情了。”
“你放心,我會幫你除了它的。”葉清逸眼神柔和,說話的語氣卻堅決如斯。
翎瑤夫人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隔了良久方才輕輕點點頭,“嗯。”
昔日裏喧囂繁華的瓊花城,一夜之間沉靜下來。
關於冰凝山莊塵如語沉潭溺逝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瓊花城。
冰凝山莊一掃而空,除了滿莊的瓊花不諳世事,依舊爭相盛開,隻是已經是物是人非,花開依舊人還無。滿園的花草再無人欣賞。
瓊花園裏,一抹玄色身影輕輕落閃過,腳尖點在枝頭的一朵瓊花之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如淩空而落。
這裏終於靜謐了,就如同他當初期望的那樣,隻是這裏卻已經不再是他心中牽掛的地方。
他是想要冰凝山莊不假,因為冰凝山莊裏有那個女子。然,如今那個女子已經逝去了,她把這偌大的、空空蕩蕩的山莊留給他還有何用?便是要睹物思人麼?當時如果他沒有被娘親的牽情蠱所製,沒有晝夜昏迷不醒,他又怎會給那些人上門滋事逼問的機會?相信他會像數月前,塵如語初任莊主之位時,解決那幫上門鬧事之人一樣,將所有人都消屍化骨,讓他們永遠也沒有再來打擾她的機會。
可惜,他最終還是來晚了,他看到的隻是這個已經完全空蕩下來的莊院。
是他錯了嗎?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執意要保住塵如語,也就不會引起娘親這般的震怒,決意要置塵如語於死地。
又或者是因為,塵如語實在是與莫荻仙子有太多的相似之處,娘親才會留她不得?
是嗬!這麼多年來,娘親一直想著要除了莫荻仙子,奪了冰凝山莊,以報當年被害之仇。所以才會隱匿在塞北如此之久,細心謀劃,娘親又怎會那般輕而易舉地放過這個山莊裏的人,更何況是這個山莊的莊主?
如語啊如語,為何這個山莊的莊主偏偏會是你?為何隻是三年時間,我再回中原時,你已經從那個隱居後院的沉默女子變成了一莊之主?
身後傳來厚重的歎息之聲。
他沒有回身,隻是輕聲一笑,聲音淒涼地說道:“當初,我便應該舍了一切,即便是我的命,也該趕來阻止她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