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涯兒走進樓中之後,嘴上雖然什麼也沒說,心裏暗暗驚歎,樓中上上下下收拾得幹幹淨淨,井井有條,手指撫過座椅桌麵牆壁,竟是不沾一點灰塵,滿樓淡淡的清香,那時的聶涯兒並沒能聞出那是世間少有的龍涎香,有治咳喘氣逆,神昏氣悶,心腹諸痛的功效,他隻是覺得在樓中走了一圈之後,整個人神清氣爽了很多。
上了樓,轉過幾道屏風,有人站在窗前憑欄眺望,一襲白色長衫,手執折扇垂手站立,如天人遺世獨立,滿身的氣質冰冰冷冷。
聶涯兒驟然就想到蕭痕之前說過的話:他是個與常人不同的人,注定有常人沒有的氣勢和資質。
如今看來果真是超凡脫俗。
“公子——”聶涯兒沒有走得很近,站在他身後三丈遠處,微微行禮:“聶涯兒見過公子。”
洛夜白並沒有回頭,也沒有應聲,隻是依舊那麼站著一言不發,聶涯兒不由得開始心慌,臉色漸漸變了,就在聶涯兒六神無主的時候,洛夜白身形微動,語氣淡然地對聶涯兒說了第一句話:“聶涯兒,你說今天會下雨麼?”
很隨便的語氣,像是在和熟人談話一般。
聶涯兒被這突然一問給問得暈頭轉向,怔怔地看著洛夜白,愣了半晌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看洛夜白,搖了搖頭。
“回公子,聶涯兒不知道。”
那個時侯,聶涯兒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回了這麼一句話,未見洛夜白之前,他也曾聽說過關於洛夜白的一些事,有人說他是在一夜之間出現在聽七樓的,蕭樓主不但讓他住進七角樓,更是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七角樓,違令者殺無赦。聽七樓裏的人都知道,七角樓是組織裏的禁地,七角樓因為他的出現變得神秘萬分,也讓人遐想無限,甚至有人猜測,樓裏住的那位怪異的公子是樓主的私生子。隻是造此謠言之人第二日便從聽七樓消失了,自此,再也沒有人做此無端猜測。
聶涯兒從沒想到,兩個月後自己就被招進這充滿神秘氣息的七角樓,照顧這位神秘的公子,洛夜白。
洛夜白性格安靜,平日裏幾乎沒有什麼言語,聶涯兒便也一聲不吭的照顧他,因為那是他聶涯兒的職責。
偶有一天,洛夜白執了本書靜靜地看著,聶涯兒則在一旁給他沏茶,洛夜白見了,輕聲問道:“你是不是怕我?”
“公子是主子,聶涯兒畏懼您是應該的。”幾日相處下來,聶涯兒發現這個生性漠然的男子冷是冷了點,但並非他們想象中的那般殘酷。
聽了聶涯兒的話,洛夜白並沒有生氣,依舊是站立不動,“聶涯兒,你過來。”
聶涯兒一聽,立刻上前,心裏有些害怕,臉色倒還算鎮定,正琢磨著洛夜白是何用意,卻不想洛夜白先開口了:“聶涯兒,你可知你雖然步步小心謹慎,卻終究是個簡單純潔的孩子?”
聶涯兒渾身一顫,驀地抬頭看向洛夜白,這個比他大不了幾歲卻喊他孩子的白衣男子,他的眼神有著不符他年齡的深邃與滄桑,飽含了太多他聶涯兒還讀不懂的情感,那眼神也太淩厲,仿佛能直穿人的心底。
“你的眼中沒有怨氣沒有殺氣沒有恨意沒有恐懼,清澈無比,聶涯兒,你不該屬於這繁雜的塵世。”洛夜白說著,輕輕拍著聶涯兒的肩,“可是跟隨我,就意味著要與嘈嘈雜雜的世俗之事逃脫不開,你真的心甘情願麼?你若不願,我自是有法子讓你離開聽七樓,遠離這紛擾的武林……”
“公子!”聶涯兒忽然屈腿跪在洛夜白身邊,眼眶微紅,喉嚨有些哽咽,“聶涯兒不懂江湖世事,卻還懂得何謂情義。在今日之前,聶涯兒隻想盡心盡力照顧好公子,完成樓主交付的任務,但聶涯兒發誓,今日之後,聶涯兒便是公子的聶涯兒,公子的事便是我的事,公子開心我便開心,公子難過我便難過,從今往後,若是有人敢打公子的主意,對公子不利,聶涯兒第一個不放過他。”
洛夜白隻是淡淡掃了他一眼,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清:“可是,這不是你該走的路。”
“公子!”聶涯兒抬頭看著他,“從今往後公子要走的路就是聶涯兒要走的,望公子能將聶涯兒留在身邊。聶涯兒雖然有些愚鈍,但一定會聽公子的話,照顧好公子。”
他說得很激動,神情真切,洛夜白看得心頭一陣暖意,眼神漸漸緩和,看著聶涯兒微微一笑:“聶涯兒,以後不許你跪著和我說話。”
“是。”聶涯兒很是開心地回答,卻看到洛夜白還是用那種邪邪的眼神看著他,他皺眉嘟了嘟嘴,突然直起身站好,又重新回答了一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