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他還能幫她做什麼?他連幫她救夏亦都不行。
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不能去做。這比根本救不了人更讓他無奈萬分。
打開門,一股淡淡的異香一麵撲來,不濃,卻很熟悉。
是白天在街上遇到的那輛馬車裏,散發出來的草藥熏香。這種熏香雖然對人體無害,亦不刺鼻,卻不容易褪去,在人身上至少停留兩天。
是穀若煙來了。
抬眼望去,果然看到那一襲煙色長衫的女子,正款步走向陸府的正廳,他身側的男子手中捧了隻盒子,雖然看不到裏麵裝了什麼,卻能感覺到,那盒子做得精密無比,密不透風。想必裏麵裝的,就是冰中水了。
他走出房門,隨身帶著一陣淡淡的君子蘭香。
嗬!看來,服了此藥,就如同風箏係了繩子,有跡可循呐!
他在院子裏找了一方桌子坐下,輕輕調整著呼吸。越是接近冬天,他就咳得越厲害。以往,每個冬天他都會在嘉興度過,那裏日暖氣濕,對他的病大有益處。可今年是怎麼了?即使咳喘一天比一天嚴重,他仍然不願離開瓊花城。
滿院的梅菊,清雅脫俗。
隻可惜了,如如此良辰如此夜,沒有他最愛的東西……
不對,好像現在,那樣東西來了。
“四十年的竹葉青,好香的酒!”他微微一笑,閉上眼睛狠狠地嗅了嗅。
“聞香識酒,閣下好能耐。”身後,洛夜白執了兩壇酒緩緩走來,腳步輕緩卻又底氣沉穩。
葉清逸驟然就咳了起來,心脈像是受了什麼衝擊一般,一陣絞痛,氣血翻騰,一股氣衝上胸口,他不得不咳出來。
“嗬嗬……”他低頭苦笑,滿心無奈。
洛夜白微微一怔,沒料到,自己隻不過用了三層的功力,竟然將眼前這個非似凡人的酒鬼震傷了。可是,他真的不像個文弱書生,一點都不像。
“七公子果然心思縝密,不過,葉某一介病夫,不值得七公子費心思。”葉清逸抬頭看了一眼已走近眼前的洛夜白,幽幽歎道。
“越是高手,就隱藏得越深。閣下既是連反噬蠱都知道,又怎麼會是尋常人?閣下自謙了。”洛夜白褐色眼眸如炬,直直盯著葉清逸。
“久病成醫,略懂醫術而已。”葉清逸執起一隻酒壇,旁若無人地喝著,酒從兩側灑下來,濕了胸前的衣襟,他卻全然不顧。
酒鬼一隻?
洛夜白嘴角掠過一絲邪魅的冷笑,移至葉清逸身側,驀地抓起葉清逸的左手,手指探上他的腕脈,下一刻,臉色微變。
“寒毒?”他眉頭一緊,怔怔地看了看葉清逸,眼神疑惑,“此外,還有……”
他沒有說下去,葉清逸十分平靜,仿佛洛夜白的舉動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他臉上平淡無奇的表情已經說明,他自己早就知曉一切。
可是,既然知道,又為何要嗜酒不放?他不知道這樣對他的病百害而無一利麼?
“我不覺得你是不在乎自己的生命,聽天由命之人。”洛夜白神情驟然嚴肅。
“嗬嗬……”葉清逸卻笑得爽朗,眉眼含笑,卻不勝淒涼,“人生苦短,又何苦要壓抑自己唯一的興趣,放棄自己愛而可得的樂趣?若是為了多活些時日而放棄這些,那人生就並非苦短,而是苦長了。無趣,無趣呐!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失為一件樂事。”
還真是個豁達樂觀的人呢!
若是換了旁人,隻怕早就哭瞎了眼,愁破了膽了,甚至早已在苦悶抑鬱中丟了性命。
是他的心態足夠好,還是他本身就異於常人,沒那麼容易喪命呢?
洛夜白不再說話,隻是默然一笑,在葉清逸身側坐下,執起另一壇酒。
此時無聲勝有聲。
不管是哪一個結果,眼前這個病怏怏的酒鬼都有他讓人不得不敬佩的風度與氣勢。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冰冷卻飄逸的氣質,時刻提醒著洛夜白,這個人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