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年最酷熱的月份,每當中午時,潛藏於天空中白燦燦、耀眼的太陽釋放它無窮旺盛的能量,連續不斷地向地球輸送。溫厚的土地忍受不了灼熱與沉悶,開始不耐煩起來,被迫張開無數幹癟的嘴;小河麵臨著斷流幹涸的危險,不似春季時那樣在活力四射般地跳躍,也開始焦急不安地抱怨開來;光瑩瑩的樹葉反射出來明亮的光線,十分惡意地刺痛人的眼睛;路旁邊嬌嫩花草被惡毒的太陽烤得渾身不舒服,痛苦地喘著晦氣,它們萎縮著,靜靜地祈禱和風的輕拂,祈求細雨的滋潤。
整個世界好像被一群穿著潔白衣裳的天使迷惑著,這群天使們正竭力向人們炫耀自己的聖潔。
陳德忠家裏那條無一點雜毛的大白狗,挑剔地選了屋外一塊最陰涼的地方歇息著。它趴著身子,睜開雙眼,伸出舌頭,時而甩動著軟弱無力的尾巴,時而把尾巴貼在地麵上。它的呼吸很沉重,像一條病入膏肓的狗正在等待死亡的到來,它的肚腹一張一縮機械地反複循環,呼吸和肚腹的收縮有節律地合拍著,十分默契。
陳德忠的兒子陳信,已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他都在無奈,沉重地歎息著,他的情緒變得愈來愈焦急和不安,狀態也變得微靡不振,這一切被陳德忠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他很希望陳信今年能考上大學,這是他人生的一大心願。
陳德忠沒有跟陳信提起有關高考的事情,隻是默默在等待著結果。每次下班回到家的時候,他總要在亡妻的靈牌麵前祈禱兒子能考上大學。
陳德忠寄予兒子太多的希望,陳信心裏有著父親過多的重負。
或許是自小就失去母愛的原因,陳信對父親的感情更為特殊。他在學校刻苦讀書,省吃儉用,希望用成績來報答父親的辛勞。
去年高考的失利讓陳信痛苦萬分,他也沒有想到自己會用名落孫山來孝敬父親。
現在,呆在家裏的陳信把這一個多月來要等待的東西看作比黃金還貴重,因為他不願意再次感受到父親失落、苦痛的心境,盡管父親的臉上掛著的是體貼安慰的笑容和關懷信任的熱情,但作為與父親相依為命的兒子,陳信是能夠深刻體會出父親的用心良苦和深深父愛的。
“呀!該死,可惡的時間,你不能飛逝得更快些嗎?你不能使你那雙不憑空氣亦可飛翔的翅膀每秒鍾多拍動幾下?讓你那顆沒有身軀掩飾的心髒每分鍾多跳動幾下嗎?教我無休止痛苦地等待,可是件殘忍,惡毒的事!現在你讓我知道事情的結果,總比在悶熱的夏日裏毫無頭緒地等待更和氣,更實在些!假若這回又沒考上,將來還有什麼希望啊!難以抹去的恥辱已塗滿在心絞力瘁的臉孔,這可怕的恥辱會如同長在漂亮臉蛋上的一顆難看的瘤子那樣,一輩子叫人無法忍受,更何況信心和勇氣也被消磨得所剩無幾了!”陳信抑製不住令自己痛苦的思緒懸浮在腦海裏。一想到去年那場可怕的出人意料的打擊,陳信的心頭就好像有一把銳利的刀刃插著,又仿佛是被一塊燒紅了的厚重的鐵板燙在胸口,叫他痛苦不已。這樣的打擊再發生一次,就會把他完全打垮掉的;這樣的劇痛再來臨一次,他頹廢的形貌,聳立的寒毛,蒼白的臉色,淒慘的眼神可以輕易把遊蕩在黑暗叢林裏的鬼魂嚇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