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哀鳴,魔熊的兩隻前爪捂住了自己的頭部,滯空的身體重重地落下,巨大的回聲還未消散,它就爬起來在森林裏繞著圈地狂奔,不斷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聲,恐怖的衝力撞倒了一棵又一棵合抱粗的大樹。
首當其衝的傑克避無可避,被發狂的魔熊狠狠地踏過胸腹,頓時嘔出幾口血來,連咳嗽都變得支離破碎。他如破敗的玩偶倒在地上,用嘶啞的嗓音拚命喊著:“小夜,快逃!魔熊發狂了,它現在看不見你,快逃!”
觸目驚心的場景讓夜蒼心驚膽寒,身體不由自主地朝後退去,濃重的腥味讓她的胃一陣陣抽搐,吐不出任何東西,卻止不住地幹嘔。畏懼求生的本能促使她立刻逃出森林去,但是,就這樣把傑克一個人扔下獨自貪生麼?
暴躁的魔熊不知何時已平靜了下來,平靜得讓人戰栗,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它碩大的頭顱微微揚起,眼眶被染成綠色,淌下鮮紅的淚,無神的眼珠就像兩個黑洞,卻潛藏著無盡的殺氣。
它一步步地走著,尋找著把它害得如此淒慘的仇敵。它走得很慢,很耐心,如死神的圓舞曲。它的眼睛是看不見了,但熊本來就是以嗅覺見長的,它能感覺到,那個人類就在附近。
夜蒼眼睜睜地看著魔熊一步步朝毫無抵抗力的傑克走近,而傑克還在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揮手讓她逃走。
漫天紅霧濃得幾近黑色,刺痛了她的眼,夜蒼痛恨自己的膽怯。明明貪戀傑克給予的溫情,明明說好要在這裏走出全新的人生,她怎麼可以放任自己懦弱的靈魂,讓心底的隱痛重演?如果在遊戲中都沒有直麵自己的勇氣,她如何能擺脫每每將她拖入深淵的午夜夢魘?
不,她不逃!決不!
力氣突然重新流回了體內,夜蒼踉踉蹌蹌奔去撿起傑克的弓弩,顫巍巍地將箭裝上弓弦,但任她拉腫了手指,也沒有辦法把弓拉開。眼看著魔熊離傑克越來越近,夜蒼把心一橫,咬緊牙關,雙手握住箭矢,直直地就向魔熊衝去。
“嗤——”魔熊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竟被她成功插進去了,但由於她和魔熊的身高差距太大,這一箭隻是紮穿了魔熊後腿的皮毛,根本沒有造成致命傷害。
受到挑釁的魔熊扭動它的頭顱,近距離之下,那被毒藥侵蝕過的眼睛更加可怕。夜蒼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一動都不敢動。魔熊噴了口氣,好像極為惱怒這種打擾,熊掌信手一揮,直直地把夜蒼拍飛了出去,然後繼續堅定地走向傑克的位置。
痛,全身上下都隻有痛的感覺,骨頭似乎被碾碎了一般,耳邊隱約響起一個女音,但她已無力分辨內容。夜蒼此刻隻有一個意識,絕不能讓傑克死在她眼前,支撐著她免於昏厥。怎麼辦?魔熊過於強悍,不是她能抗衡的,她要怎樣才能打倒它?生活中人們是怎麼對付野獸的,對,麻醉槍,可是她沒有工具。胡蘿卜倒是上了麻藥的,但魔熊一定不會乖乖去啃的。對了,上藥!
瞬息之間,心思百轉。夜蒼再次勉力站起,頭腦的燃燒暫時壓製了疼痛,她已經聽不見身體的叫囂。跌跌撞撞地爬去再抽出一支箭矢,把小包裏的麻藥全部倒在鐵質箭頭,直到一滴不剩。
成功成仁,在此一舉了!她做了一次深呼吸,確認好魔熊的方向,開始衝刺。風聲獵獵,她知道自己正在奔跑,腿部卻一點知覺都沒有。請讓她再快一點吧,再快一點,好產生足夠的加速度,好讓箭頭深深地刺透魔熊的皮肉。
似乎狠狠地撞上了什麼,幾秒鍾後,麵前的龐然大物緩緩倒地。
夜蒼脫力地摔坐在地,還有些不可置信,真的成功了嗎?
在她不遠處,傑克蒼白著臉,猶掛著驚駭的表情,喃喃道:“菩薩保佑!”
夜蒼伏在地上,大口呼吸著,卻不忘撐起笑意:“傑克爸爸,你是不是該說說,這菩薩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