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瘋魔穀外斷腸人(1 / 3)

這世上比星更耀眼的,是流光。

殷國東境四百餘裏,瘋魔穀。

天下以修真門派立國,紛戰久矣,可謂寸土必爭,可偏偏三大絕地,從未有君王問津,瘋魔穀即為其中之首。

老古相傳,當年天帝斬風魔於穀中,陰氣不散,入者必死;其中真假,自是已無人知曉,但瘋魔穀裏陰風不斷,入者立斃卻是不爭的事實,不僅凡夫俗子如此,便是那修道有成之士,無論道行深淺,也從未聽聞有往返之人,久而久之,風魔穀又被人以“瘋魔”著稱,意為必死之地,欲入者必為瘋魔。何況此地草木不生,所居偏僻,隻怕數十年也不曾有人靠近。

可偏偏這一夜,一道烏光如隕星穿月,馳過遼闊的殷國東境,在巨幕的夜空裏,劃過渺不可及的蹤跡。要說此地能有一二修真之士禦器行過,已是極其罕見之事,但偏偏緊接著,像是追逐一般,十數道色彩不一的光芒從烏光掠過處緊跟而上,宛如撲向流火的飛蛾,刺目至極。

那烏光速度極快,以一種近乎於蠻橫的姿態在天空中飛馳,幾乎是不一會的功夫,竟是被身後追來的光芒迫近了那三大絕地之一的瘋魔穀。

烏光似是疑遲一瞬,居然直飛而上,打算越過那瘋魔穀,擺脫追兵。

可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烏光接近瘋魔穀的前一刻,穀崖邊卻又有突然有十數道光芒暴起而上,在夜色中組成一道詭異而穩固的光幕,那烏光收勢不及,竟是一頭撞在了光幕之上。

霎時間,光幕一陣紊亂,而那烏光卻是更慘,如遭雷擊一般,在空中閃爍幾下,便如頑石一般砸了下來。

看到此景,兩邊的光芒飛速的在空中交彙成片,悄無聲息的落了下來,所落之處,恰好把那烏光落地處成半球狀圍了起來,而那烏光的身後,便是修真之士亦聞之色變的瘋魔穀。

落地後的光芒緩緩消散,顯出禦器的人影來,竟然是清一色的黑布黑袍,黑巾蒙麵,其中一人顯然是領頭之人,越眾而出,也不見手中有何法寶,隻有那黑巾下的一雙清冷的眸子,死死盯住烏光落下的地方。

烏光早已消散,其中的人影緩緩從地上爬起,不料剛剛站前,便打了個踉蹌,周遭的黑衣人互相對視了幾眼,都讀出了對方眼中的狂喜,修真之人禦器而行,首要的便是根骨強健,而眼前此人連站立都勉強,看樣子確實受了的極重的傷。

領頭的黑衣人在麵罩下悄無聲息的舔了舔嘴唇,這次的追殺,可以說是他這輩子所做過的最玩命的事情,眼前這個受傷的人,曾幾何時是他眼中的神,而現在,在背後那人的計劃下,依舊逃不開死的命運。

謀莫難於周密,事莫難於必成;而謀一旦周密,就算你是神,又能如何?而屠神之後的利益。。。。一想到此,領頭人盯著眼前那人,眼裏又是一抹血紅閃過。

隻是這個重傷後依舊為一眾黑衣人如臨大敵的人,卻並未如常理所想的那樣對著圍攻之人咬牙切齒,而是拍了拍身上的土,轉身向著那傳說中葬著瘋魔的深淵邊走去。

這時才可以看出這是一個並不十分高大的男子,隻是脊梁挺拔得給人過分消瘦,宛如溪邊的黃竹,給人以清寒而不可盡的感覺。他的身上也是一身玄衣,卻給人以與那些圍攻者截然不同的感覺,如果說身後的人給人以夜空的寂靜,那在這個男子的身上,黑色就像是幽冥以冷僻的眼神看著眾生。他的臉上也帶著麵具,卻不是如其他人那般以黑巾覆麵,而是帶著一個銀色的麵具,湊著月光看去,那銀麵的額上還有一道極細的裂痕,詭異的如第三隻眼。

男子終於站到了那瘋魔穀的崖邊,這時他才第一次沉下心來看看這個世上傳說最可怕的地方,這裏與其說是穀,倒不如說是深淵,月光在這裏如同被大地掐斷了脖子,寬廣的深穀漆黑而可怕,像是黑色的海,又像是直達地獄,厚重的罡風從深遠的底部直衝天際,刺的人麵上生疼。

領頭的黑衣人從後方看著這個男子的身影與黑色的深淵重合,不自覺的眼前有些恍惚,好多年了吧,他也是站在這個男人身後,看著這個人崢嶸天下,舉世無雙。而現在,神要被埋葬了嗎,在這瘋魔穀裏,被他這樣的小人物幹掉?

又是長久的沉默,那男子也不回頭,就這樣靜靜的看著麵前的深淵,殺人的人不急,他倒是樂得清閑,若不是環境著實恐怖了些,單看那一身玄衣隨風飄舞,倒真有說不出的出塵意境。

終於,背後的黑衣人熬不住了,瘋魔穀的傳說加上男子素來的威勢,隨著沉默的加長如同重錘一下下敲在他的胸口,逼得他不得不開口,他一開口,聲音便回

蕩在山穀深處:

“魔尊大人,您是不是該回過頭來再看一眼這天地?事到如今,那麵具也一並摘了吧,地底下用不著蒙臉,還是說,我該叫你,帝青雲?”

他懷著極大的勇氣喊出了眼前這人的名字,卻仿佛喊了一個不相幹的人,這麼多年,連正道之士都大多呼其魔尊而不言其名,仿佛隻要不提這個名字,就能把那份恐懼壓在心裏。而現在,恐懼被黑衣人自己打開,可他依舊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男子伸手摘下銀麵,緩緩轉身,露出一張許多人都不曾看過的麵容。

難以置信,這個為眾多黑衣人追殺並心生畏懼的人,居然有一張清秀至極的臉,月光下,他的臉素潔而有一種白瓷般的精細,看上去也不過十七八的年紀,配上那具瘦竹節般的身軀和臨深淵而出塵的氣質,隱隱給人以清寒的感覺。這分明全然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少年書生,可惟獨不同的是那雙眼睛,像是天上飄散的雲,淡漠的猶如天神俯瞰螻蟻一般。

這個被黑衣人稱之為帝青雲的少年回身後也無表情,隻是平靜的掃了掃四麵的黑衣人。說也奇怪,明明是那麼淡漠的眼神,可所有黑衣人隔著黑巾都似乎那感受到臉上的鋒銳般刺痛

,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唯有一人雙腿顫栗著,卻是如磐石一樣屹立不退。

領頭黑衣人。

一步退完,包圍的圈子登時大了一層,倒顯得那領頭者越眾而出了,帝青雲盯著這個曾經在他麵前如狗一般的貨色,臉上沒有一絲絲的痛恨或惱怒,甚至連鄙夷和不屑都沒有,就像是對著頑石枯木,淡淡開口道:“龍恪,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我不是不相信利益,但這個解釋,不夠。”他的聲音如擊玉叩石,仿佛伴隨著身後的深淵一起壓向那名叫龍恪的黑衣人,龍恪的汗涔涔的流出又被山風吹幹,他覺得自己的膝蓋不自覺的向下彎去,一如從前許多次向眼前之人叩拜跪伏那樣。

“說。”帝青雲再次開口,雲淡風輕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些許不耐煩的表情,今天幾乎已成必死之局,他不是沒想過死,可就是死,他也不能容許身邊的人如芻狗般活著,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