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可以肯定這張臉我從沒見過。
麵前的人一襲藍袍，雲淡風輕，眉眼似畫一般，他看了我半刻，淡笑自語道：“……他也真是。”
我仔仔細細的端詳了這張臉，完全尋不出半分昨夜那人的模樣，我正經的悟出一點，我被人騙了。
雲錦目光掠過我，看向對麵屈膝行禮的蘅蕪姬，點了點頭，“起來吧。”接著又道，“這位……便是夕顏姬？”
“是，方才夕顏口無遮攔，還望公子見諒。”蘅蕪姬說話時還不忘給我個你是白癡的眼神。
“無妨。”雲錦公子一臉謙和溫潤，邁著步子從我們身側走過，我依稀看見蘅蕪的兩片臉頰上飛起紅雲，我頓悟，難怪一向大大咧咧的蘅蕪姬會展現出如此溫順有禮的模樣，那個男人，確實也有這個資本。
“蘅蕪姬心儀與雲錦公子？”我拿手肘碰碰她，半開玩笑的問道。
蘅蕪姬看著不遠處正與一眾美貌花神調笑的藍袍男子，無聲的歎了口氣，“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是三百年前，瑤池的蘅蕪花花靈被戾氣所傷，便快死了，這株花靈素來會討王母歡心，王母也不願以別的蘅蕪花花靈取代她，天君便宣我上天救治，好巧，那日正逢瑤池宴，我區區花神自然是無緣赴宴，我便是在瑤池這畔，看著他在那畔，一曲蕭索，引神鳥。”
“後來呢？”聽了蘅蕪的話，我似乎也看到了長風日下的驚才絕豔。
蘅蕪姬搖頭，“沒有後來，他身份尊貴，我不敢妄想，況且……”她愣了愣，又歎了口氣，“他也是個可憐人。”
我似有所悟的應了一聲，蘅蕪姬源源散發出來的苦澀氣息與四周很不著調，不過她也是個極善掩飾的人，不多時便掛上四季不變沒心沒肺的笑。
“怎麼不見茱萸姬？”蘅蕪姬左顧右盼。
我朝四麵看了看，眾花神幾個幾個圍在一起調笑，都是愛美之人，放眼望去一個個明豔的直晃人的眼。
不遠處花美人正係著腰帶理著翩翩長發姍姍來遲。
一群女花神撲上去，花美人笑嘻嘻的與她們揖來揖去。
蘅蕪姬也走去與其他花神打招呼，我閑著沒事，便四處走走。
翩然閣坐落在萁尾山的背陰處，最側是白玉雕成的護欄，隔開的，是一片延綿至山下的平坦草坪。
我靠著護欄想著怎麼從那個男人手裏拿回掌門令，目光飄向遠處，虛空中漂浮著幾座仙石，其中之一，兀自站了個人。
虛空中滾動著絮狀的白色雲團，天際太陽透過雲層普照著萬物蒼生，耀目的光芒照在他銀白色的鎧甲上，折射的光刺的我幾乎睜不開眼。
我眯著眼睛，模模糊糊中看到他附身折了根草叼在嘴裏，潑墨般的長發在耳邊飛揚，遙遙相隔，之間飛過幾隻仙鵲，恍若隔世，他眸光似乎向著我這邊，莫名的一種熟悉感。
“碧泉見過夕顏姑娘，”略微尖厲刻薄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我回頭，一身婢女打扮的女子朝我福了身，細長的眉眼眸光閃爍，薄涼的唇抿著，似笑非笑，“我家公主想見見夕顏姑娘，還請姑娘和我走一趟。”
眼前女子的打扮與四周的花神格格不入，我隻知道萁尾山莊內住著的皆是花神，女子口中的公主卻從未聽人提起過，我問她，“你家公主是誰？為何要見我？”
碧泉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輕蔑的笑，“姑娘隨我去了便知道。”
我本不想去，奈何這是人家的地盤，也不好推脫。
我回頭看了看遠方。
天際雲團滾滾漸漸由白變灰，耳邊刮過的風淩厲起來，遠處那幾方仙石孤獨沉浮在偶爾劃過幾道閃電的虛空中。
然而那個烏發銀甲的人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了。
一道閃電劃破天空，緊隨而來霹靂聲，豆大的雨點蜂擁而至，眾花神一片嘩然，對這風雲變幻毫無征兆的鬼天氣弄的束手無策，紛紛攏了衣裳結伴離開翩然閣。
碧泉已撐了傘替自己擋了雨，回頭假惺惺笑道：“這雨來的真是不巧，碧泉出來的急隻帶了把小傘，恐怕顧不上姑娘了，姑娘快些和我去吧，省的到時候著涼了。”
我心中冷笑，這樣的理由便拿來搪塞我麼，果真不把我放在眼裏。
“啊呀呀！”一聲嬌呼由遠至近傳來，花美人長袖遮麵嬌羞不已，烏黑的長發已經濕了大半，水珠滴滴答答的從麵上滑脫，愈發襯的他是個水靈靈的美人，他大步上前伸手奪過碧泉的傘，撩了撩額前濕淋淋的發絲，以魅惑眾生的笑意開口：“江湖救急，多謝姑娘。”
千嬌百媚的花美人笑意盈盈，完全無視眼前碧泉鐵青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