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步珩都尉的試探
姬七望向拉開營帳簾幕的手指,在逆光的角度裏,透著幾近透明的蒼白,帳簾掀開一角,人影在身後陽光的照射下走進來,看不清麵容,因掀簾動作微微偏向一側的頭,讓人望見他弧度柔和的清秀過度側臉,逆光中不辨容貌,視線往上就快要到達眼角,卻有隱隱的瑪瑙紅色閃過一瞬,隨即帳簾落下,賬內光線微微昏暗,彷佛剛剛伴隨陽光的光芒一現,不過幻覺一般。
來人身高瘦長,越發顯得帳內空間狹窄。然他並不看向躺臥在床的姬七,走向衛長青身側,望向他,道:“常大夫,如何了?”
“步都尉。”
衛長青一邊抬手作揖行禮,一邊答道:“這位軍官已並無大礙,全身外傷頗多,均已上藥,昏倒是因為近日累極少息,戰場又過於凝神灌注,血氣上湧所致。隻要這兩日按時服下在下開的藥物,多加休息,待外傷痊愈即可無礙。”
說完從床前退開,窄小床上躺臥的姬七顯露出來。
姬七此刻適時的醒來,支撐著身體忍痛就要順勢坐起,“咳咳,都尉,咳咳咳咳……”
跟著營帳內就是一陣排山倒海的咳聲,並不是她想故意表現虛弱,而是剛剛匆忙吃下的衛長青遞過來的特製藥丸,藥效正在產生作用,此時開口,喉帶的震動,讓嗓間愈加澀辣,一陣陣的嗆味湧過喉嚨,實在難忍,餘光微微瞥向一側的男子。
對麵的人麵色稍暗,遠沒有剛剛逆光襲來的柔和麵色,眼泡微腫,眼睫下有可見的灰黑色。此刻直麵,顴骨也有些高聳凸起,生生將五官的柔和弧度撕裂,整個人襯得更加瘦骨嶙峋。
陽光掩蓋的蕭索氣息此時在光線略顯昏暗的營帳內縈繞,現在的男子,比姬七在成峰穀戰前開拔之時見到的他愈加的清瘦肅然。
姬七咳嗽聲放佛並不能引起來人的多餘情緒波動,他隻是微微擺了擺手,言道:“不用行禮了。”
頓了頓似是想了想,又言道:“藺將軍因身體抱恙不能抵營,但此次成峰穀內大敗敵軍幾乎全軍覆沒,此次戰中活下來的人皆有封賞,你此次斬下敵軍前鋒將領頭顱,居首功,授昭信校尉,待你戶籍入簿,正式文書就會下來。這兩日你先修養吧。傷勢好轉再正式入營操練。”
姬七聽聞此處,心中微微一歎。
成峰穀內早在自己後退途中窺得南晉伏兵已然待發的瞬間,腦中就已有要獨人獨馬闖入敵軍陣中擾亂敵軍陣勢的想法,如若不然,被敵軍咬著不放的南晉“罪兵”,後退不及拐道的“冠軍前鋒”,包括自己,都會被準備待發的伏兵連同後方敵軍一起葬身穀內了去,執掌將領者損失區區幾百人換得敵軍前鋒精銳騎兵上萬,是再再合適不過了。
但姬七要活,且要帶著這支軍隊裏的人活。旦有須臾片刻足矣。
成峰穀內她的置之死地而後生最終帶給了自己異世的第一步向前,帶給此時依舊頂著罪軍名號的軍隊第一束光亮。
姬七手掌勉強撐起身子,忍痛作了個揖,道:“元七在此謝過都尉。”
“嗯。”
對麵的人淡淡地回應。良久,並不離開,直直望向姬七。
姬七垂頭久不聞下文,心中不解,抬頭就撞進這樣一雙眸子裏。
暗黑瞳中呼嘯著淡廖閃爍的暗紅光芒,有如深夜沉黑深山撲朔迷離鬼火,又放佛是置身深洞火山熔液之邊際,炙熱難熬。
迷蒙中突然聽見一道聲音傳進耳中:
“你是元七?”
遙遠的聲音傳來,姬七下意識地想要反駁,突然似在火紅熔液中望見姬靈素來嚴肅謹然的表情在寬長古木桌後清冷地喊她:
“元七,元七。”
姬七內心掙紮,“母親你忘了小七嗎,我是你的女兒姬七兒啊,你忘了七兒了嗎?”不待女子回應,恍惚中,女子的麵容被俊秀男童代替,
“姐姐,姐姐。”
嘴角還掛著鮮紅的色澤,是小麟往往病發的樣子,姬七望向男童眼中焦急與血色,心口一痛,突然神智回醒,
“是,我是元七。”姬七直視男子清晰地答道。
一問一答不過須臾,電光火石間,隔著彼此麵前一丈之地,昏暗營帳內,有無形刀鋒相向。
“那日你為何會在雪山昏迷?”男子看著她繼續問道,那日他在回營的路上已感覺她的呼吸知道她已醒來。
“那日因家中慘遭明昭呼衍掠殺,家裏父親將我藏於地窖之中兩日才得以逃生。家中無一生還。”說道此處本就嘶啞的聲音有微微哽咽,停頓片刻又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