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蕭鸞不知道她此刻該怎麼說才好,隻是恍然間回神,卻是因為自己手中正準備著的木筷落在了地上,散開來發出兩聲清脆的響聲。她的眼底沉沉的,目光緊緊地放在急忙衝進房間敘述了很多還在氣喘籲籲的鄰家衍叔的那裏。
衍叔身上的衣衫破了幾處,還有血微微地滲出來,神色慌張,但又有種悔恨的感覺,連腳步下都有些顫抖。
“要是……要是我看得她們更緊一些……她們一定就不會被帶走了……”
相比宿蕭鸞的沉寂靜默,蕭望舒是真的愣在了那裏,他沒有想到,原本應該即將到來的歡笑,卻現在成了一件令人沉重至極的事情。
“你說是山賊?”宿蕭鸞沉聲開口。
“錯不了的,前些日子就聽說離這個村不遠的一個山頭上來了一夥人,占山為王。本來村裏的人就比較避諱,所以都很小心地不怎麼靠近那裏的,誰知道……他們竟然會出現在半路上……”衍叔說著用力錘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也不顧身上被打傷的疼痛,就是覺得很對不住蕭望舒。
“衍叔,這也不能怪你,如果真的是那樣的情況下,或許自己保命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白白地多添自己一個人。”宿蕭鸞淡淡地道了一句,眼神還算冷靜。
“這……這話也不能這麼說。”衍叔似乎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宿蕭鸞可以說出這樣看上去一己之私的話來。
隻不過,這次是蕭望舒開口了,“阿鸞說的沒錯……衍叔您也受傷了,不如快些回去休息吧,小心一點,也謝謝您……還來和我說這一番話,您也不要太在意了,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衍叔頓了頓,隨即問:“那你娘那裏怎麼辦?”
“暫時不要讓她知道了,我不想讓她擔心,就說。”蕭望舒抿了抿唇道。
“但是人不在……”
“我等會兒會離開的,就說是我帶她們出去走走吧,畢竟孩子們總是需要曆練的。蕭姨一定會答應的,就說是望舒你同意我的就好。”宿蕭鸞驀地啟唇,眉眼間的一抹憂色被她逐漸地化開。
讓衍叔離開了,看著對方也是同樣懷揣著濃濃的憂心之意,他們又怎麼再好說些別的什麼的。更何況,也確實怪不得別人。
兩人之間一瞬間靜了下來,而屋裏的氣氛也頓時陷入了尷尬之中。明明剛才還是一片融融的景象,桌上擺放著的也是已經準備好的飯菜,可是,仿佛僅僅是一眨眼,就已然變了一個模樣,讓人的心中五味雜陳。
許久過去,隻見是蕭望舒的眼中有一絲奇異的神色閃過,接著便抿起唇角道:“還是要走了嗎?”
宿蕭鸞的長睫顫了顫,隨即微微一笑,柔和地開口,“本來是準備再多留一會兒的,但是現在,還是算了吧。我覺得這麼久的時間也已經足夠我想清楚了,所以不如就早一些回去,也省得別人煩心。你不要送我了,就留在這裏多陪陪你的娘吧,念梵和念萱——你先不要擔心了,人被劫走,應該是暫時不會有危險的,你也不要去那裏找她們了,我會讓人把她們重新帶回來的。記住裝得想一些,免得蕭姨心生疑慮。”
“你要找人去那裏要人,可是這又豈是簡單之事?不如還是早些離開這裏為好。”蕭望舒溫溫地提醒她,臉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宿蕭鸞幽幽地注視了他半晌,莞爾地露出了清淡的一笑,眉眼都是彎彎的,一張絕世的容顏更是美輪美奐起來,“你說過,你是一個喜歡生活在安寧平靜中,隻是和親人們可以好好地度過一生的人。你可以不慕名利,也一定要讓她們覺得生活得開心。這些我都很認同,我也十分希望擁有這樣的生活。可惜,事實與想象不可能相同。現在的我認為的,隻是需要自己的強大來彌補自己的不足,這個世上強肉弱食,六界如此,我不能夠放下自己原本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不喜歡回頭看自己的身後,我要的是真真實實的存在。所謂虛幻的東西……或許我現在也在期盼著什麼,但是,我也很清楚自己可以得到的,和就算自己努力了,都說不定無法做到的。即便是這樣硬碰硬,碰得頭破血流,我也不希望自己在原地停步。”
“可是我覺得那樣的話,遲早有一天自己會覺得後悔的。”蕭望舒的眸子裏波光星星點點,一張俊容一半隱在夜色裏,讓宿蕭鸞覺得有些模糊不清,飄然得若天邊鴻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