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鍾擺仿佛停頓,就連空氣都不再流動。上午十一點半,在市中心醫院二樓的樓梯間處,大片的慘白和寂靜圍繞著兩人,呼吸都有片刻的靜止。
或許是斯忻這一巴掌太過用力,不消片刻,雲洵臉頰上便浮現了觸目驚心的紅痕。他的臉被無情地打到一邊偏著,久久都沒有回過頭神。
在他對麵,斯忻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的手,忽然,眼淚大顆大顆滾落,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沒有抽泣,沒有呼喊,隻有無聲的眼淚。
他把手握緊,看一眼雲洵之後,毅然地跑開,隻給了他一個決絕的背影。
斯忻跑回穆零的病房前,卻不想推開門進去。他把背向後緊貼住牆壁,慢慢地滑坐到了地上。雙膝微微曲起,把頭埋了進去。這是他難受時慣用的姿勢。
雲洵怎麼可以這麼說他呢?
怎麼可以!
他有多愛他他不清楚嗎?他愛他都愛成了習慣,用盡了生命。他以為沒有任何事可以讓他們吵架,此前,他真的以為。
可是,那麼難聽那麼傷人的話就直勾勾地從雲洵的嘴裏說出來。
他真的知道怎麼傷害他才是最好啊,字字鋒利。接吻,上床?他竟說得出來。
怎麼辦,他的心好痛好痛,痛地他連喘氣都疼。
斯忻把手放到心髒處,慢慢收緊五指,似乎這樣可以緩解一些疼痛。
他就那樣,像個受傷的小獸,蜷縮著坐在病房門口,快要坐成了雕像。
而這頭,看到斯忻跑開,雲洵本來僵硬無比的身體才想起了活動。他伸出手,輕輕觸碰著剛才被斯忻打過的地方,眼裏滔天的怒意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痛楚。
臉在痛,可是哪裏比得上心痛的萬分之一。
斯忻他,現在應該不想看到自己吧。
其實說完那句話,他就後悔了。沒有人比斯忻更愛他,他一直都懂。可是,看到斯忻為了穆零跟自己頂撞,他真的忍不住。他的每句話都像是硫酸,一點點腐蝕著他的心,讓他暴躁不堪,讓他口不擇言。
把外套穿好,拉好拉鏈。雲洵踉踉蹌蹌地下了樓梯,走出醫院的大門,走入雨勢越來越大的雨中。
冬天的雨,肆無忌憚地打在雲洵的臉上,他卻感覺不到任何寒冷。隻是心口處,似乎被誰撕裂了一個縫,稍稍動彈身體帶來的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雨落在雲洵睫毛上,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沿著馬路一邊慢慢踱步著,不知哪裏才是盡頭。
似乎過了幾個世紀那麼久,斯忻才艱難地抬起頭,想起自己還答應了媽媽要照顧穆零。他抹抹眼角的淚,看著空蕩蕩的樓道盡頭,心也是空蕩蕩的。
雲洵他,怎麼都不來找自己呢。你跟我說對不起啊,說一句,隻要這一句,我就原諒你,我就不生氣了。
站起來,似乎是跟自己打了個賭,斯忻奮力跑向樓梯間。
沒有人。
嗬,沒有人。
你在祈求和奢望什麼呢。
他走了。
他生氣了。
眼角的淚再一次不爭氣地落下來,斯忻握緊拳頭,一步步地走回病房。
雲洵,你給我聽好了。
這次,我絕不妥協。
調整了半天情緒,斯忻才勉強止住眼淚。推開房間門,穆零正在向門口張望著,看到斯忻出現,才放下了心。
直到斯忻慢慢朝自己走過來坐到床邊,穆零才發現他的眼眶已經紅腫地不成樣子。心裏猛地一疼,穆零不顧還在輸液的手,直接抬手去摸斯忻的臉。斯忻下意識地躲開,穆零看著自己懸在半空的手,不由苦笑一聲。
斯忻低著頭,穆零看不清他的表情。
半天,穆零收回自己的手,放到床上,聲音溫柔且帶著安撫,“糖果,怎麼哭了?”
“沒事,穆零哥,我沒事,沒事的。”斯忻沒有解釋原因,隻是一個勁兒重複著他沒事,仿佛這樣,他就真的沒事了。可是,哽咽的嗓音,紅腫地眼眶,穆零怎麼會天真地以為他真的沒事。
看到斯忻這個樣子,穆零的心也跟著一起痛了起來。他把身體坐直,直接拔掉手上的針管,而後挑起斯忻的下巴。這才發現,斯忻水潤潤的眼睛裏都帶上了一絲血絲。
他放在心尖上疼都來不及的人竟然成了這個樣子,穆零心裏的火氣募地竄了上來,再次開口,他的聲音已經變得冰冷,卻還是帶著溫柔,“糖果,告訴我,是不是雲洵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