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止嵐回握她的手,悠遠的聲音緩緩流淌,“姐姐出嫁後,這裏就荒廢了,直到先帝病重,蘭闕說服他將我召回,我在宮裏能有自己的寢殿,我就要了這裏,可這麼多年,我從未走進來過,今天,是二十多年來的第一次。”
“為什麼?”慕容明珠抬頭看著夜止嵐,喃喃的問。
“我姐姐晉安公主死在漠北,連屍骨都找不到,我母後是自殺而亡,她是皇後,哪怕不願意,也要被迫和我父皇葬在一起,我沒辦法帶你去看我姐姐,去看我母後,隻能帶你到這裏,我想,姐姐會滿意我娶你為妻,她一定會滿意的。”
慕容明珠就這麼看著夜止嵐,看著他在夜空下,在冰雪間的溫柔,心口那麼疼,她不能代替夜止嵐的痛苦,永遠不能代替。
但是……
“夜止嵐,”慕容明珠雙臂摟著他的脖頸,眼睛看著他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會代替你的姐姐,代替你的母後,給你幸福,她們不能陪在你身邊,但我可以,我是你的妻子,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不離不棄,生死與共。”
夜止嵐就這麼看著慕容明珠,眼眸深處那深淵般的東西,在慢慢的溶解。
慕容明珠閉上眼,抬起下頷吻住了夜止嵐的唇。
她會像夜止嵐愛她一樣愛夜止嵐。
夜止嵐受過的苦,遭過的劫,流過的血……那是夜止嵐的過去,她沒辦法改變,可是未來,未來的未來,她會給夜止嵐最好的幸福。
爹,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你們知道嗎,我現在,真的很幸福。
……
蕭禹身上毒發作的時間越來越場長了。
原本是一個時辰,現在要發作兩個時辰,症狀都是一樣,但身體卻變得更加怪異。
他想見慕容明珠,想的有點克製不住——並不是欲念,而是一種貪念。
慕容明珠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力量,能撫平他幾乎要燒著的筋骨血脈。
坐在冰窟裏,蕭禹封住了奇經八脈,身上插著銀針,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這口血裏就像含著火苗,將身前的冰瞬間消融。
他一口血就能溶解一塊冰,可見身體裏是多麼灼熱。
“殿下!”
太醫和玄衣衛連忙將他扶出來,抽出銀針,披上衣服。
蕭禹擺擺手,“沒事了。”
太醫表情很嚴肅,“殿下,你毒發時間越來越長,再怎麼下去恐怕要控製不住。”
“如果控製不住會怎麼樣?”蕭禹問的平靜。
“臣不知道,也許……會危及性命,也許,會神誌不清。”
畢竟現在就已經天天吐血了,解不了毒,就救不了蕭禹,那就什麼都沒辦法。
蕭禹沒說話,正要往屋子裏走,忽然停住腳步看向遠處。
幾道白影自空中飄然而落。
玄衣衛立刻護在蕭禹身前,直直看著那幾道白影。
是四個白衣女子,手裏抬著一頂白紗軟轎,從半空緩緩落下。
白紗軟轎平穩放在地上,白衣女子麵對玄衣衛十分平靜,分明是極美的容貌,眼神卻比院子裏的寒冰還冷漠幾分。
軟轎前的白紗被一隻雪白的小手拂開,精致如雪玉娃娃般的少年走了出來。
他身上的白狐裘披風長毛柔軟,小臉白嫩,一雙眼卻漆黑如星辰,狡黠慧睛,正笑吟吟看著蕭禹。
玄衣衛冷聲道:“來者何人!”
小少年聲音清脆悅耳,“東海毓秀山莊沐綺仙拜見太子殿下。”
說著,姿勢恭順地施禮。
蕭禹乃是沉國儲君,對壁月的能人異士了如指掌,當然知道沐綺仙的來曆。
不過,沐家的人不是極少離開東海嗎……況且,沐家是壁月富豪,怎麼會以這種姿態出現在這裏。
蕭禹心裏有疑問,隻是半點沒有漏出來罷了,反而攏了攏衣襟,淡淡道:“本宮衣衫不整,讓沐小公子笑話了,沐小公子深夜前來想必是有事,請進正廳,本宮更衣後再談如何?”
沐綺仙大大的眼睛笑得明媚可愛,“太子殿下隨意,我不急,一點也不急。”
蕭禹去換了衣服,出來時沐綺仙就跪坐在矮榻上,身後依舊站在四個白衣婢女,正伸出小手烤著碳爐裏的火。
蕭禹走上矮榻,同樣跪坐下來,看著對麵這個小小的少年。
他看人極準,沐綺仙年紀不過十歲的樣子,眼神卻比成年人還深沉,隻是這深沉掩藏在了天真的外表下,不為人知罷了。
蕭禹並不知道,慕容明珠和風悠然都曾經評價過沐綺仙,說他是個小魔頭,讓人骨內生寒,會吃人的小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