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殯天是在三日後。
當天,所有的皇子及其王妃都聚集在皇帝寢宮前,跪伏在地,隻等馮德全出來喊得那一聲。
而不久後,馮德全確實出來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有焦切也有猶疑。
馮德全看上去神色十分憔悴,像是失了主心骨一般,他不顧眾人的眼光,徑直走到華霜的麵前,躬身道:“皇上宣召晉王妃。”
華霜聞言沉默著站起,她的臉色更為蒼白,幾天前淋了那場雨之後她的身子就愈發垮敗,此時臉上無一絲的血色。
可能是跪的時間太久,她起來的時候踉蹌了一下,旁邊立馬有隻大手扶住她。她沒回頭,隻抽回自己的手,隨著馮德全進了皇帝的寢殿。
殿門緩緩地關上,將華霜與外麵的世界隔絕開來。
進到內殿,華霜終於見到了病重的皇帝。
他比上一次見麵時瘦削了不知多少,躺在床上就如一副骨架一般,眼窩凹陷,臉色青灰,若不是胸腹還是微微地起伏著,倒真如歸天之人模樣。
雖然華霜與皇帝見的次數不多,感情更算不上親厚,但見此場景心裏還是忍不住泛起酸意。
她走上前,低聲喚了句:“父皇。”
奈何皇帝在病中沒聽到她的話,還是馮德全上前輕輕搖醒了他,退下去的時候還用袖子抹了抹眼裏的淚。
“晉王妃……”皇帝緩緩轉過頭,生息已經很弱了。
“是,臣妾在。”她又走過去幾步。
“朕要走了……過了這麼多天,朕承認……你說的對……”
待華霜前步剛踏出寢宮,後腳馮德全也走了出來,高聲一喊響徹整個皇宮大內。
“皇上……駕崩!”
話音一落,底下一片痛哭出聲。
華霜沒有隨著哭,也沒有跪下,就靜靜地垂著頭站在那裏,看不出什麼神色。
也有人曾偷偷地抬頭看看眼前的形勢,但依舊被哀嚎的哭聲淹沒。
直到這哭聲漸漸小了下去,馮德全才又出聲道:“請晉王妃宣皇上遺詔。”
這下終於一點聲音都沒了。
華霜站到眾人正前方,眼睛一掃下麵各色的眼神,突然覺得一陣疲憊,她拿出皇帝留下的密詔,字句讀了起來:
“……皇四子昀壑,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宣讀完遺詔後,她將其交由馮德全手裏,自己則步下高階,耳邊聽到的是一陣陣的吸氣聲。而這一幕的主人公,則仍跪在人群裏,神色並沒有什麼變化,沒有狂喜,也無激動。
華霜想,皇帝終究是在自己的身後之名與天下之間做了選擇。而他的選擇,也必能使霖國在將來在這三雄爭霸的局勢下愈發壯大,甚至有一天,一統九州。
墨昀壑會是個好皇帝。
這是她在心中所想,也是皇帝在臨終前說的最後一句。
皇帝駕崩,天下縞素。
晉王府也不例外。
隻是新皇的登基大典也要盡快著手準備。
朝裏掌管禮製和其他的老臣開始陸續前往晉王府商談,原本墨昀壑此時應進宮待登基為帝,然而他卻依舊在晉王府與眾臣議事,並不多提進宮一事。
華霜近日來也沒得空閑,作為新皇的皇後,她要上下準備打點的事情很多,就算是將大多數交由府內的老嬤嬤去做,但許多避不開的也依然不輕鬆,冊後大典自然是其中一件。
隻是她的態度也總是清清淡淡,似乎對大典並不多上心,惹得身旁的人跟著著急不已。
墨昀壑不隻她一個女人,忙著這些事的當然也不僅僅是她一個。
黎愫那邊倒是積極得很,聽說宮裏尚衣局來的人已經為她定製妃嬪的衣物首飾。主院的人聽說,便回來告訴華霜,誰知她還是漫不經心地答了一句:“隨她去吧。”
現在誰人不知道,墨昀壑最寵愛的就是這個黎夫人,進宮之後說不定封個四妃之一或是皇貴妃,見她這個正牌王妃事事不關心的樣子,底下人自然也懂得見風使舵。
華霜對這些事不在意,隻想著一切按照規矩來準備就好,誰知她不願多生事端,卻偏偏有人要來找她的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