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又知道,現在的他應該被各種事務纏身,許多事情還得需要他去拿主意。所以她不能去打攪她。
一晚上的時間就在這糾結中悄然度過。
而今晚無眠的人又豈止她一人。
帥營。
墨昀壑坐在桌前,桌上點著一支小小的蠟燭,稍顯微弱的火光照不亮整個營帳,卻在他的臉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
他的手上捏著一張信鴿傳來的紙。上麵是玉峰所書,道是爺交待的事已經全部辦妥,隻等爺凱旋歸來之日。
凱旋歸來。
看到這四個字,再默讀出來,墨昀壑倏地笑了。
他笑著將字條置於火苗的上方,很快,一團火光在他的手裏、眼裏呈現。
是了,就快了。
凱旋。
在他抵達之日始,不就已經想好,不就已經注定了嗎?
誰也不能阻止他。
不能。
——
阮國公即便是帶著手下快馬加鞭,也隻是在四日後抵達北境。
還未到平城的時候,他就已經聽聞,晉王爺已帶兵將烏軍趕出了霖國邊境,現下正安頓著因戰爭受災的百姓。
阮國公聽後隻點了點頭,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
其實阮國公一到北境,墨昀壑和華霜就已經得到消息。華霜本想著出城去迎接,墨昀壑卻將她攔了下來。
他說:“你父親怕是還不知你跟隨我來了北境,若是貿然去迎接,我怕到時會有什麼尷尬錯漏。倒不如我先去迎他進來,讓你父女倆能單獨相談,有什麼誤會也可解釋清楚。”
華霜一想,覺得還是他說的有理,於是便先等下來。
阮國公也確實不知華霜在此的消息。當初華霜走的時候,其實給過阮慕南一封信,簡單地告訴了他自己的行蹤,隻是那時阮慕南心裏雖急怒,但也著實怕阮國公知道生氣,便瞞住沒告訴他。
所以當墨昀壑將他帶到營帳內,見到華霜的時候,阮國公久久沒有反應過來,怔愣許久之後,才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霜兒?”
華霜眼睛一熱,走上前,行禮:“爹爹,是女兒。”
此刻的阮國公竟不知該用什麼態度來對待華霜。能在這裏見到女兒,他不是不驚喜的。想那時華霜離家之後,他的心裏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塞滿一般,沉沉的直往下墜。而現在看她安然地站在他的麵前,多少還是有了些安慰。隻不過待他再一想,怒氣便忍不住上升,直直衝出喉間。
“霜兒,你不在晉王府,在這男兒之地做什麼?!”
麵對阮國公的質問,華霜身形一震,雖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當一貫疼愛的父親疾言厲色地問出這些話時,她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的墨昀壑見此上前,輕輕握了華霜的手一下,然後恭敬對阮國公道:“嶽父大人息怒,且莫要責怪霜兒。她能出現在此,都是小婿的主意。”
阮國公本來一肚子火,但見墨昀壑如此低姿態地在他麵前解釋,心裏雖還有些不舒服,但晉王的麵子他總不能不給。
且想想華霜畢竟一介女子,若是沒有得到掌事者的首肯,又怎會如此輕易地混跡在軍營之中。
可明白歸明白,他畢竟隻有華霜這一個女兒,做父親所期望的左不過是女兒能平安健康一生,若是連此都實現不了,那還能多奢求些什麼。
他再看華霜一眼,後者也正用泛紅的眼睛望向他。阮國公的神色便忍不住一鬆。
墨昀壑知他是嘴硬心軟,現在隻不過是少了個理由下台而已。如此,他便接著說:“霜兒在北境的這段時間,還時刻惦念著在臨城的父兄。就在前幾日,她病得厲害的時候,嘴裏念得也都是父親和幾位哥哥的名字。”
阮國公一聽這話,心裏哪還有什麼氣,全都化作了止不住的擔憂:“生病?為何會生病?怎樣會生病?”
華霜感激地看了墨昀壑一眼,然後轉過身,走到阮國公的麵前,說道:“女兒全都已經好了,爹不必擔心。隻要爹不生女兒的氣,就是女兒最開心的事。”
“傻孩子……”阮國公語帶憐惜寵愛道。
墨昀壑靜靜地看向父女兩人溫馨和諧相處的場麵,突然想起了那個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上端坐的男人。很多次,每一次,他都在想,他有沒有真心疼愛過他的兒子。
可是想了又有什麼用。因為即便是有,那個人也不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