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散去之後。
遲遷和林啟留在了最後未走。
遲遷還有話要問華霜。
“敢問王妃,您究竟是如何得知軍中絕密,又何以出麵來穩定大局?”他少有地收起那份悠閑,深邃的目光有些探究的意味。
華霜坐在主座上,淡淡一笑,看向他道:“早就聽聞遲將軍料事如神,謀略出神入化,本妃今日可算是班門弄斧了一回。但我夫君現在下落生死不明,我不能眼見他深處危險之中卻毫無動作。遲將軍,軍中的事物還是由你全權做主,本妃最想看到我的夫君平安歸來。”
話雖然這麼說,但她表露出來的氣勢,卻明顯不僅於此。
而問她的問題,她也隻避重就輕,並未完全坦白回答。
遲遷頓了一下,而後嘴角輕輕一扯,拱手一揖道:“王妃謬讚。王妃若有什麼事,可盡管吩咐屬下,屬下必定全力辦妥。”
華霜點點頭:“遲將軍辛苦。”
遲遷和林啟走後,華霜站起身,在這帳中踱了幾圈。
今天她算在挑在最混亂的時刻站出來挑明身份,那些將軍們正在煩惱大帥失蹤和軍隊落敗的事,對她的出現定然是少了一分排斥和關注。連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軍營之中,和怎麼得知墨昀壑失蹤一事都沒來得及問,她的時間不多,在他們反應過來針對她之前,她一定要將事情都辦妥。
晚上躺在床上,她久久沒有閉上眼睛,眼前閃過今日發生的種種畫麵。
從平城混出之後,她獨身一人去了戰場。
剛剛血洗過的土地,還存留著濃濃的血腥味。她忍住喉間的嘔吐感,開始再屍體殘骸中尋找。
越找她越慶幸,但越找也越絕望。
遠遠望去,在被鮮血染紅的地方,有一道瘦弱卻倔強的身影,不停地在猙獰可怖的屍體之中躬身穿梭。
這一刻,她在後悔。
她在跟墨昀壑說卜卦的時候,其實並未完全坦露。除了霖軍傷亡慘重的那一掛,其實還有另外一掛,是關於他的。
——生命之憂。
她曾經萬般地不相信,認為是自己的學藝不精失誤所致,卻怎麼也不願再重新卜算一次。
現在的種種,卻明顯地在預示著,真的,是真的。那些自欺欺人的終究不是事實。
他,真的出事了。
這個認知讓她再也站立不住,加上濃濃的疲累,便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然後是長久的滯愣。
再不久,她緩緩站起,身體麵向平城的所在方向。
他是生是死還不知道,霖軍的數十萬將士的前途還是未知。在這樣的時刻,她絕對不能倒下,更不能喪失掉信心。如果連她也六神無主,那她又怎麼能奢望別人還能懷著堅定的心情,期待著他的回來,期待著他們會有勝利凱旋的一天。
所以她回來了。她要在他還沒回來之前,把他的兵、他的夢,都守護好。
——
第二天,還未到出發征戰的時刻,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已經慢慢飄落了。
“報——遲將軍,外麵大軍突然出現騷動,具體原因不明,林將軍請遲將軍即刻前去查看。速去!”衛兵一口氣急急說完,看來確實事關重大。
衛兵出去後,遲遷沒有第一時間趕去林啟所在處,而是問向從簾後走出的華霜。
“王妃可知所為何事?”
華霜麵容依舊是淡淡的,卻沒笑意,道:“遲將軍心中應該已經有所計較,還是快點去查看一番,莫要耽擱大事。”
遲遷順了順胡子,眉頭有些緊。
華霜走到桌邊到了一杯茶,過去遞給他,道:“遲將軍,該發生的早晚會發生,不要為了已經發生的而傷懷。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補救,是治亂。”
遲遷沒有接過茶杯,但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王妃慢用,屬下先行告退。”他拱手作別,然後大跨步地走出了帥營。
華霜收回手的同時也收回目光,視線落在了裏麵圓桌的一個錦囊之上。
遲遷感到林啟所在處,看到的就是處於極度恐慌躁亂的兵群。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遲遷在衛兵的保護下,終於能夠靠近林啟問道。
林啟看到他跟見到救星無異,忙喜憂參半說道:“這些都是前兩日戰場上受傷的傷兵,昨晚不知他們從哪裏得到消息,說是大帥失蹤,剩下他們這些人白白地去戰場上犧牲送死,他們提出,要打開城門,他們要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