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墨昀壑並沒有回到書房,他想了想,轉身去到王府的後院。
這裏其實除了一處荷花池還有幾座假山外,其他地方著實顯得有些荒涼。
但墨昀壑卻時常來這。並不是偏愛這裏的景象,更無關有何寓意所在,隻是因為,那時還在宮裏的時候,他就偏愛躲在僻靜處,躲在昏暗裏,讓人找不到,也摸不透他。
天性使然。
即便是現在,這種習慣依舊沒有改變。尤其是他為了事情而困擾的時候。
黎明前的天色還是一片漆黑,星星也逐漸地開始消散去,似乎都在為即將升起的旭日讓路,來開始迎接新一天的光明。
墨昀壑站在荷花池邊,雙手背在身後,凝著眉在思索著什麼,頎長的身影倒影在波動的水麵上。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身後出現一個白色的身影。
隻不過她躲在假山處,撐著手遠遠望著他。
好像兩處雕像,一前一後,一黑一白,永遠相望,永遠靜止,但卻一輩子無法相觸。
許久。
似乎是感覺到身後有人,墨昀壑猛地一轉身,看到的就是付如蘭有些發白的麵龐。
他一愣,隨即眉頭一皺,快步走上前去。
“這麼冷的天氣,怎的還穿這麼少出來?”他脫下外袍,披到付如蘭的身上。
一陣涼風吹來,付如蘭輕咳了一下,嘴唇仿佛更白了些:“這些日子總是睡不太多,於是就經常起身出來這裏走走。隻是沒想到今天竟見到了三哥。”
“你是說,若我今日沒有看見你,你以後還是要經常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他的聲音更沉。
付如蘭微垂著頭,但嘴角卻忍不住上翹。他關心她,她怎會不知?
“三哥,如蘭知錯了,以後不會再犯,你別生氣。”
墨昀壑聞言輕歎了聲,似是無奈似是憐惜:“你呀,總是樣樣先考慮別人的感受。以後若再有什麼事,多想想自己,別太委屈自己。”
付如蘭突然抬頭:“以後有三哥,三哥總不會讓我受委屈。”
墨昀壑一怔,原本脫口而出的答案竟有些梗塞。“……天色還早,我再送你回去休息一會兒。”
付如蘭用有些迷茫困頓的眼神看著他:“三哥……”
墨昀壑卻沒多答,也沒多做停留,隻是率先走開步。
付如蘭還停在原地,黃色的衣裙隨著涼風而動。她的頭已經重新輕輕低下,不過眼神中的空白已經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暗淡。
——
案子還是要繼續查下去。
墨昀壑下朝之後,便接到了劉大人派來的人傳話,王妃請王爺前去府尹處一趟。
阮華霜?
墨昀壑心裏雖然有些奇怪,但卻深知華霜做事不會無緣無故,她必定是又發現了什麼,所以才會選在這個時候來找他。於是他也一點未猶豫,直接乘轎離開宮門。
華霜確是還在停屍房。
她的眉頭緊鎖,眼神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因為就在昨晚回去的時候,偶然之間,她發現了一些東西。
而這些東西,她想,關鍵時刻或許會成為破案的決定性線索。
但她也不能確定,也不敢確定,一切隻得等墨昀壑到來才能最終下到定論。
墨昀壑這次的速度很快,幾乎是片刻未停就趕了來。他一進屋,就發現一身白衣的華霜筆直地站在屍體旁邊。
不知任何緣由的,他的心裏有些不舒服。
看著華霜身上已經有些髒汙的印跡,他生出的竟不是厭惡或是嫌棄,而是一種淡淡的……心疼。
但這種感覺隻在心底劃過一瞬。
“這次來有什麼發現?”他走過去,聲音如常。
華霜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眼神又重新回到屍體上,輕輕道:“墨昀壑,現在我隻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殺人凶手牽扯到你很信任很在乎的人,那麼你究竟是選擇繼續走到底找出事實的真相,還是就此止步,一切歸零。”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停下腳步,不得不承認,她的話讓他生出了少有的忐忑。
華霜淡笑著搖了搖頭,卻沒看他:“很簡單的問題,隻需要你的選擇。一旦你做出了選擇,那麼我也會告訴你相應的答案。”
“事實的真相。”似乎過了很久,他做出決定。
華霜聞言這才抬頭仔細看著他,好像想確定他這話的真正意圖。但看了很長時間,她也沒有得到自認為確切的答案。因為他的麵色實在是難測。
不過他既然已經說出口,華霜便不可能再有隱瞞。她將手中的鑷子放下後,也摘掉臉上的麵罩,然後慢慢走到墨昀壑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