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別說了,讓我想想。”阮國公硬聲道。
直到兩個兒子退出房間,阮國公才長歎一聲,無奈之至。莫說他這樣的身份,哪怕是任何一個武將,都是盼望著有後人繼承自己的衣缽。但是尋常人家都簡單能做到的事,放在他們這裏,卻是難上加難。
十餘年來,那老僧的話繞梁不息,一直在他的腦海裏盤旋。
生女鳳求難,生子馬革還。
餘悲歎息。
——
終於到了出征的這天。
天氣晴好。
六月的天氣本就帶了絲浮躁,但人人心裏的激動與暢快竟比這天氣還熱烈了幾分。
武帝端坐在高台上,看著校場上精神抖擻的霖國將士,麵上雖看不出幾分,但心裏已滿是欣慰。
他打下的這個國家,終究也是有人來守衛。
他的兒子,他的子民。
“皇上。”阮國公於萬軍當中現身,對皇帝躬身拜別。
武帝連忙站起身,扶起老國公,眸裏說不出是感激,還是什麼,隻道:“卿此次出征,千難萬險,餘甚憂兮。然國家危難,承國公佑護,方能安平。待到凱旋之日,朕定當攜百官迎到十裏長亭。這杯酒,為國公踐行。”
阮國公大半生都在戰場上撒血流汗,卻沒掉過一滴淚。這是眼眶驀地發酸了。
或許是為遠景擔憂,或許隻是看了皇帝跟自己一樣染霜的鬢發。
他們曾共同為了這國家奉獻了數十年,如今,終於再給了他一次機會證明他的忠誠和決心。
“臣遵旨。必不負皇上所托。”
說完他轉過身,對著場下數萬將士吼出:“此仗必勝!”
“必勝!”“必勝!”“必勝!”
……
排山倒海之音猛襲而來,每個人的心中都為這熱血的一刻震動著,膜拜著。
大軍出發之時,武帝最後跟自己要上戰場的兒子道別。
墨昀壑一身銀亮鎧甲,眼眸中鍍上一層堅毅之色,以往那平庸不顯的晉王,此時竟如天神一般威猛高大。
武帝想對這兒子說些什麼,但嘴唇動了幾次,最後卻隻化作了兩個字:“保重。”
“父皇保重。”墨昀壑也沒多說,麵色沉毅,轉身騎上馬,隨著出征的號角與大軍慢慢離開皇城。
武帝在大軍走了數刻後也沒有動,雙手背在身後,壯實的身影斜照在城牆之上。
太子跟在後麵,眼裏晦暗不明。
老三,晉王,這是要開始與他正麵爭戰了嗎?
*
送走了大軍,阮慕南得了個空回府。雖然心裏還是不甘,但從以前到現在總歸是習慣了,隻盼望著以後爹想通了,能讓他上戰場過過癮。
但府裏不過走了阮國公一人,但卻安靜地有些不尋常。
招來管家一問,管家道是小公子清早去了三小姐的院子,至今沒見他出來。
阮慕南想了想,便直接去了華霜的院子。雖說這兩人是姐弟,但華霜畢竟是沒出閣的小姐,阮慕安這小子整日跑去也是不合適的。
進到霜居,裏麵的小丫頭田杏跑著迎出來,俊俏的小臉紅撲撲的。
“二、二少爺。”
阮慕南見著這小丫頭慌神的樣子,心裏不覺發笑:“霜兒呢?”
“小姐,小姐在裏屋休息。昨晚小姐著涼了,今天一天沒起身呢。”
阮慕南皺了皺眉,“請大夫瞧了嗎?”
“小姐說她也懂醫術,自個兒瞧了一下,無什麼大礙,休息一下便好了。”田杏照實答道。
阮慕南稍放心,問道:“四少爺還在這邊吧,我帶他回去。”
田杏聞言一驚,抬頭有些茫然:“四少爺?今早四少爺倒是來過,不過坐了一會兒便走了,現在不在霜居。”
*
現在全中原的天氣悶熱,且愈往北愈甚。
大軍出發半日,遇到處圓湖,阮國公便下令大軍暫歇,將士們可汲水休整片刻。
在整個隊伍的後乘,士兵們正遇水涼的暢快,有一個瘦削的身影卻呆立在最後沒動。
老兵丁起把隨軍用的水壺裝滿了水,便離開湖邊,騰出地方給後麵的兄弟們。
注意到後麵的沉默的身影,丁起一時好奇,走到他身邊坐下,胳膊肘子拐了拐,道:“兄弟,怎麼不去打水?”
那人本低著頭,聞聲抬起。
丁起不由得嘶的低呼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