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憐倒是穿的規矩,一身標準的素色色舞衣,長長的水袖垂曳於地,裙擺上和金絲繡了蓮花紋,走一步,蓮紋便晃動起來,可謂步步生蓮。就是與平時那喊打喊殺的模樣不大相稱。張清妍則著象牙白大袖襦衫,很符合氣質,不過裙上沒有絲毫裝飾,看著不太討喜。雲卓清竟扮了男裝,青色長袍。同色的方巾,手上拿著一支蕭,腰間別一把折扇,似是書生打扮。雲卓清平日裏也是利索慣了的人,這般打扮,倒是三人中最不突兀的一個。
皇上楞了一下,複笑道:“這樣的打扮,倒弄得我好奇起來。開始吧。”
這時,兩個小太監跑到殿中,手裏還各捧著一隻鎏金海龍雲紋盆,裏頭裝了些黑乎乎的東西。細看像是……墨汁?又是四五個宮女跑進來,在地上鋪了一大塊絹布,又在一旁架了一組玉編磬,放置一把琵琶,便退下了。眾臣看著這些準備,倒是越發好奇了。慕倩也猜不透她們仨要幹什麼,隻是心中突然多了一點不太好的預感。
低沉的簫聲響起。清脆明亮的琵琶奏起。楚憐開始舞了,和著樂聲,身姿曼妙利落,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令人眼花繚亂,卻又分外賞心悅目。
正在人們醉心欣賞之際,楚憐的阿耶,壯武將軍楚傑卻低低的驚叫起來,拉著他夫人輕道:“這不是我前兩天才找到的越女劍法嗎!”楚夫人一驚,卻聽見自家夫君又叫道:“說了不讓她學,她居然還是學到手了。肯定是偷偷進我書房了,看我回去怎麼收拾她。”
楚夫人無奈地看了一眼完全搞錯重點的楚將軍,低聲說:“別給女兒找麻煩,有事兒回家再說。”
的確,若不是曼妙的水袖襯出幾分柔婉綽約,這舞的確是幹脆利落,陽剛得很。
突然,蕭聲停了,僅餘琵琶在緩緩撥出幾個悠揚古樸的音。楚憐也沒停,仍然跳著,卻漸漸往一旁的鎏金盆移去。另一邊,雲卓清往前走上幾步,便到了張清妍的身邊,手腕一翻,蕭便到了衣袖中,另一隻手抽出腰間的折扇,轉了一下,輕挑張清妍的下巴,眉眼間盡是風流。張清妍大大方方一笑,手指一挑,挑開雲卓清的玉折扇,站起身,輕盈的轉了幾個圈,便到了那組玉編磬麵前,寬大的裙擺盛開了一朵大大的白蓮。
此時,楚憐已經到了盆邊,雙腳都沾上了墨汁。簫聲響起,似乎是在哀歎,肅雍清淳的編磬聲也奏起,似是一位為情所困的女子,盡管哀傷,卻仍保留著那應有的優雅與高貴。
楚憐動了,仍然是與剛才一樣的舞步,卻慢了很多,給人以受了情傷之感,墨色漸漸在絹布上盛開,彌漫。又是一朵朵盛開的花。
墨色渲染著絹布,卻叫人越發猜不透她們三人的用意。慕倩覺得不太妙,卻又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不會發生那種最糟糕的情況。人們總是抱著一點可憐的期望,希望事事遂願。但不好意思,事實總是朝期望的反方向走。
突然,一聲突兀的清越的琵琶音響起,打破了這哀傷的氣氛,顯得十分刺耳。原來是雲卓清,瞅著吹簫的一個空檔,撥動了身邊的琵琶。這般氣氛,卻被這突兀的琵琶音打破,眾臣不由得對雲卓清怒目而視。
楚憐卻知道,時候到了。她一甩水袖,長長的水袖便被甩到墨盆裏麵去了,墨汁立刻染黑了本潔白無瑕的水袖,白與黑交織,帶來明顯的視覺衝擊。張清妍見狀,立刻停止敲打編磬,再次輕盈的往雲卓清的方向轉圈兒。此時,楚憐的水袖卻正好抽回,一時墨汁飛揚,濺到張清妍寬大的裙擺上。等她站定時,人們不由得驚歎起來。原本沒有一絲顏色的襦裙上綻放了一朵朵墨梅!隻有兩色大袖襦衫未免顯得單調呆板,但卻分外符合張清妍的氣質,這般打扮,更襯得她如出穀幽蘭一般高潔文秀。這是怎樣的巧思!人們不由得驚歎起來,完全被這出舞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