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齊氏淡淡的出生,尾音輕輕的揚起,隨即低下頭小口小口喝著雀兒呈給她的湯,似是並不期待秀兒的答案。
秀兒也沒有回答,隻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幫著沈齊氏布菜。
吃完了這一頓飯,漱了口,桌子上的剩飯剩菜還沒收拾,秀兒又端上一碗藥來:
“大夫吩咐過了,姑娘醒了,就換這一貼藥,用完飯就立刻吃下。”
那一碗烏黑黑的藥冒著絲絲熱氣,散發出一陣讓人欲嘔的氣味兒,沈齊氏皺了皺眉頭,秀兒笑道:
“這藥在姑娘醒來之時就已經熬上了,姑娘用完飯便晾上,此時溫度剛剛好,姑娘若是嫌苦,這邊有蜜餞和糕點。”
秀兒身後站著四個丫頭,兩人人手裏都捧著一個極為精巧的八寶攢盒,一個裏麵是各式蜜餞,另一個裏麵則是各色隻有寸許方正的小糕點。兩個捧著茶水以及漱口水,準備的異常的齊備。
沈齊氏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雀兒,雀兒上前接過藥來笑道:
“我們小姐怕燙,我幫小姐試試藥。”
說完便拿起碗邊兒的調羹輕輕舀出一湯匙藥來,也不吹一吹就放入口中,似是被燙到一般,雀兒皺了一下眉頭,隨即抿唇將湯匙裏的藥全部喝完,飛快的撚起一個蜜餞放進嘴裏,直嚷嚷著:
“好苦好苦!”
沈齊氏瞟了她一眼,笑道:
“這是藥怎能不苦?”
說著便接過了雀兒手裏的藥碗,皺著細致的柳眉也不用湯匙,隻捏著挺翹的鼻子一張口將整碗藥灌進了嘴裏。
雀兒立時從丫鬟的手中將攢盒拿過來,捏了一顆蜜餞塞進沈齊氏的嘴裏。
秀兒將空空的藥碗接過去,順手從另一個丫頭手裏接過一杯茶來轉手遞給雀兒。
雀兒看著沈齊氏將蜜餞咽下,捧上茶水:
“小姐喝口水吧。”
沈齊氏就著雀兒的手一口喝下茶水,秀兒又遞上了漱口的青鹽水,沈齊氏漱了口,方才感覺好受許多。
拿了帕子按了按嘴角,沈齊氏看著秀兒笑道:
“秀兒姑娘真真是細致妥帖,是誰手裏出來的?陳婆子還是王婆子?或者是劉寡婦?”
沈齊氏說的這三人都是泉州城有名的人牙子,隻不過現在陳婆子與王婆子已經舉家隨不知道第幾批內遷的隊伍走了,泉州城中留下的隻有一個劉寡婦,其他的人牙子雖然也有留下的,隻是那些個都沒有訓練丫頭的能耐與習慣,更多的人都是將人買來就直接賣出去了,誰耐煩調/教小丫頭?
若秀兒是大戶人家發賣出來的丫頭,一般也都是找陳婆子或者王婆子與劉寡婦三人,除非是要將人賣到那等煙花之地,才會去找別的牙婆,所以沈齊氏有此一問。
秀兒怔了一下,然後笑道:
“是陳嬤嬤。”
沈齊氏聞言垂眸而笑,沒再多言語。
秀兒也沒察覺出什麼不妥來命人收拾了桌子,又重新上了茶水點心,笑道:
“現在天晚了,姑娘病了一天一夜,也昏睡了一天一夜,此時怕是一時半刻的也不覺得困倦,隻是姑娘還是要臥床休息。雀兒姐姐守了姑娘一天了,此時怕也累了,還是去歇著吧,姑娘這邊我守著便是了。”
雀兒聞言不大放心的看了一眼沈齊氏,卻看到她正自垂頭喝茶,並不理會她,遂點了頭,又不放心道:
“不如我就睡在花廳吧,夜裏有什麼事也方便。”
如此明顯的不放心她,秀兒卻不在意,隻一徑吩咐了小丫頭去將花廳裏麵的羅漢床上鋪上被褥,伺候雀兒梳洗歇息。
沈齊氏其實也不過是勞累太過,並沒有什麼大病在身,睡了一天一夜便無大礙了,隻不過此時仍覺有幾分疲憊,加上一個月的勞作,雙手已然泡的不成樣子,那邊雀兒歇下了,秀兒去取了藥膏過來幫沈齊氏敷上。
“這是都督拿來為姑娘治手上的傷用的,聽說是宮裏賜下來的,對女子保養肌膚十分之好呢。”
秀兒的話裏不無羨慕之意,沈齊氏隻沉默的笑著,待秀兒將她的雙手用紗布包裹好了,又笑吟吟道:
“都督對姑娘真是用心。聽聞都督夫人可是位妒婦呢。”
沈齊氏撇了秀兒一眼,並不接她的話,隻道:
“我累了,先歇下了,你自便就是。”
秀兒砰了個軟釘子,心中有些著惱,暗地裏撇了撇嘴,服侍沈齊氏寬衣通了頭發歇下。
她自己並沒有按規矩睡在腳踏上,而是在一旁的美人兒榻上鋪了被褥歇下。
沈齊氏已然睡了一天一夜,雖然疲倦,卻是毫無困意,她躺在床上仔細思索自己哪裏露出了破綻,隻是思量半響始終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疏漏了。
亦或者趙元清並沒有表麵那般看似魯莽沒有心計?
輾轉反側半宿,沈齊氏方才沉沉睡去,第二日懨懨的起床,用過早飯,又在秀兒的伺候下喝了一碗藥,便以賞花為由帶著雀兒去了花園子裏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