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新的開始 第十二章 雲卷雲舒(結局)(1 / 3)

“天上的雲彩好白好大啊!”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指費勁地抬起,旋即無力地垂下,落到一雙溫暖的手掌中。

“嗯,很像棉花糖。”看著掌中纖弱得似乎一碰就碎的手,陸天誠小心翼翼地把它包裹起來,隨口答道。

“棉——花糖?”易未卿不解地蹙起眉,“那是什……”心口強烈的絞痛堵回了她的問話,滴滴汗珠爭先恐後般從她變青的皮膚上冒了出來。

陸天誠迅速從懷中掏出藥瓶,倒出兩粒藥塞進易未卿嘴裏。他的這番動作作得流暢至極,分明是經曆過許多次相似的場景才練出來的。隻是這次易未卿發病來得格外凶猛,藥含在嘴裏卻已經沒有了吞咽的能力。

“該死!”陸天誠眼眸暗了暗,抄起身邊的水囊“咕咚”含了一大口,俯下身,停頓了下,在看到易未卿氣息奄奄的樣子時甩去了心底的猶豫,以唇相接把水灌了進去,同時右手在她頸側輕輕一捋,隨著輕微的吞咽聲,易未卿口中的藥隨著水咽了下去。

看到易未卿的氣息漸漸平穩,“未卿,”陸天誠輕聲喚著,也不管昏迷中的對方是否聽到,“再忍忍,就快到了。”他衝身邊點點頭,一副擔架抬了過來。

盡量輕柔地把易未卿放上去,陸天誠也從地上站了起來,尚未站直,突覺天旋地轉,無力地向一側倒下。身後有人扶住了他,“你”,欲言又止,半晌,長歎道:“你自己的傷也沒好,不要再出來了。”

陸天誠摸著胸前,剛才的一番動作讓傷口又裂開了,包紮的帶子有些許濕潤,“馮華,你知道嗎?我很害怕。”

身邊的人沒有回答,陸天誠也不需要他回答,他抬頭看天,大朵大朵的雲緩緩地舒展、流動。白雲蒼狗,世事變幻。本以為必死的境地,奇跡般得到逆轉。馮華及時帶人來援,而陸天遙正被自己的自殺所撼,慌亂間一敗塗地。待想起屍首也可以拿來要挾,已是大勢已去,最後被擒。陸天羽飛禽傳書,詔令幫助鐵托亞取得草原汗位。有了陸國的幫助,鐵托亞連連大捷,勝利就在眼前。

而這一切,陸天誠都不放在心上。他現在心心念念的,全在易未卿一人。當時的匕首確實紮偏了,所以陸天誠隻是受了極重的傷。他本身底子好,再加上來自鳳京和鐵托亞處的無數靈珍妙藥,很快就清醒過來,隻需要好好休養即可。薑水生也吊住了一口氣,總算活了下來。可易未卿不然。她先天心髒有疾,一路奔波已經耗去許多精力,陸天遙又下的必殺之令,即便有陸天誠替她擋了一些,仍有幾處傷痕縱橫交錯,深可見骨。傷病內外交織,整天昏昏沉沉,時醒時睡。

邊境條件有限,又在打仗,陸天誠看著易未卿一天比一天衰弱下去,心急如焚,終於決定帶她回去。同時致書陸天羽,讓他請歐陽祈前來會合。

昨晚接到暗衛來報,晝夜兼程的歐陽祈今天下午就能和自己這一行人碰頭了。易未卿,你可一定要堅持住!

兩世為人,盡管歲月不長,卻好像把一輩子的坎坷都提前經曆了。但不管世事如何變幻,滄海桑田,天還是那個天,雲還是那片雲,人生在世,何如放舟逐歌,自在逍遙。陸天誠心底忽然湧上一股蒼涼,卻又浩蕩自在,寧靜安恬。身側的馮華隻覺得眼前人驀地縹緲起來,袍袖獵獵,似欲乘風而去。他迷惑地揉揉眼,陸天誠還是那個陸天誠,沒有絲毫異樣,暗暗自嘲,許是剛才看花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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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吃點兒燕窩。”陸天誠從桌上拿起一盅燉品,用勺子攪著吹了吹,摸著杯子外壁溫度正好,放到易未卿麵前。

旁邊站著的銀心與月心互相看看,眼裏是藏不住的笑意,還夾帶著一絲羨慕。

即使已經經曆了近半個月類似的場景,易未卿還是羞紅了臉,“天誠,我好多了,你不用、不用……”不用什麼,她卻是說不下去了。

“知道了,快喝吧,一會兒該涼了。”陸天誠的回答一聽就是敷衍。易未卿也拿他沒有辦法,明白自己不喝完陸天誠不會罷休,隻好拿起來慢慢吃著。

屋子裏一時靜寂了下來。陸天誠也不再言語,隻靜靜瞧著易未卿那瘦得格外突出的指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衣服,隱隱的心疼讓他的眸光分外柔和。歐陽祈那夾雜著怒氣的無奈神情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人是救回來了,可未卿這孩子的身體算是徹底毀了。”

“怎麼說?”當時的自己很慌亂吧?所以歐陽祈的怒容稍稍平息了些。

“她本就有心疾,好不容易養了幾年,身體有了起色。老夫本來還想著…”搖搖頭,歐陽祈那種蕭索的神態令人心寒,“從今以後,每日的藥物還是小事,隻是這一輩子……”歐陽祈再度搖搖頭。

“歐陽先生有話請直說。這是本王的責任,本王決不會推卸。”當時自己是這麼回答的吧。

這句話奇怪地引得歐陽祈發作起來,“你的責任?!她一個女孩子,不能嫁人生子,你怎麼替她負責?你”恨恨地瞪了半晌,歐陽祈抹把臉,有些疲憊地道:“王爺,恕老夫累了,先行告退。”

再以後自己做了什麼?想不起來了。可這份心痛卻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著。

“未卿。”陸天誠輕輕抓住易未卿的手,咯手的感覺讓他心內一酸。“以後,讓我照顧你。”

易未卿小小的掙紮停頓了,她抬起眼,看著陸天誠包含著愧疚的雙眸,嘴角慢慢浮起如百合花般明媚的笑容,“那是當然。以後我要用什麼珍貴的藥品,可都要靠著你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陸天誠斟酌著,欲言又止,“你們都出去。”

待銀心等人退了出去,才一字一句地道,“未卿,嫁給我吧。”

屋子裏又陷入了沉默。終於,易未卿開口了,不光笑容,連聲音裏也帶上了苦澀,“天誠,你知道你現在什麼表情嗎?除了內疚就是抱歉。”她的聲音漸漸低沉,“久病成良醫,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義父雖然沒有明說,我也知道,隻怕以後我是不能——成親了。”

她的嗓音陡然高了起來,“但是,你這種提議,隻會讓我感覺是在侮辱我,也是侮辱你自己。”易未卿的眼光清亮,臉頰上也出現一抹亢奮的紅暈,“我易未卿自己做事自己負責,不需要別人可憐!”她把頭扭向一邊,“現在,請你出去!”

我的臉上全是內疚?陸天誠不自覺地摸摸臉。如此強硬的拒絕,使他對易未卿的欣賞又加重了一分。終究比易未卿經曆得多,這種時候,陳述往往比解釋更加有效。“你聽說過我的隱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