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從房頂上落下來的身影並沒有很優雅,畢竟受了內傷,而起身便聽到門開的聲音,蝶輕站在門口的樣子十足的優雅,不自然的,對視時她笑得有些尷尬。“你這是睡得晚,還是起的早?”傾城先開了口。蝶輕慢慢朝她走來,臉上嚴肅得很,“姑娘在屋頂折騰了那麼久,我如何睡得著。”“果然是神農寨的少主,我的那些迷香對你還真是不起什麼作用。”趕在屋頂上那麼折騰,傾城早就做了功課的,在蝶輕的屋裏放了迷煙,其他的人應該都還在沉睡。蝶輕看著傾城身上的血漬,臉色稍稍溫和了些,雖然心中太多疑惑,可還是先問了一句:“你的傷無礙吧?”“沒事,隻是髒了一件衣裳。”傾城並不打算再這麼站著,天快亮了,她得回去好好再補個覺,“沒事了,至少這兩天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你,回去睡吧。”“等等!”“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麼,說什麼,”傾城沉下了臉,收起了嬉皮笑臉的笑容,“我早就與你說過,這一切我都是為了自己,你不用覺得愧疚或者其他什麼,若是真的想做什麼,你就幫幫明一,我想他今晚的際遇不會比你屋頂上發生的好些。”傾城不想告訴蝶輕該怎麼做,因為她知道蝶輕是個聰明人,而她決定搬出薛府來到王府就已經說明她選擇了站在明一這一邊。“我不問了,隻是想說,你這一聲的血漬太過明顯,不如去我房裏換件衣服再走,不然讓有心的人看到不好。”蝶輕一臉的真誠,傾城猶豫了一下,想到青果看到血跡的反應,點了點頭。蝶輕沒有跟著進屋,傾城自顧自的走向她的房間,才到門口就覺得有什麼不對,果然,倏地回頭就看見蝶輕手裏舉著一把匕首,一個皺眉的功夫,蝶輕已經狠狠的紮下去了。蝶輕紮的是自己的肩膀,那個距離之前傷口不遠處的地方,傾城快步過來,“何苦這樣?”蝶輕笑了,既然今晚有兩撥人要她的性命,那麼她安然無事是不是太不像話了,她想為明一做點什麼,雖然傾城口口聲聲說她是為了自己,但蝶輕總覺得自己做得太少,不想輸給傾城,也不想輸給自己。蝶輕將匕首交到傾城手裏,“凶器我總不能自己拿著,你幫我處理了吧。”傾城想取出腰間的藥為她包紮一下傷口,但被蝶輕阻止了,“你進去吧,現在給我上了藥豈不是白挨了這一刀,我知道我現在該去哪裏,明一哥回來替我好好解釋。”黎明微弱的光中,傾城站在向月閣的院子裏,看著蝶輕捂著受傷的肩膀一步步的離開,她每離開一步就離明一的世界更近了一步,她佩服蝶輕,竟然還有一絲嫉妒。但是她能做的就是走進她的內室,換一件她幹淨的衣裳,穿梭過王府裏的小徑,躺在床榻上合眼睡上一覺,雖然她知道在她沉睡的時候,蝶輕正為了明一在戰鬥。蝶輕走到薛府門外時,臉上已經慘白如紙,護院早就通報了薛相,當薛相穿著睡袍披著長衫來到門口時,蝶輕正跪在門外,一臉的倔強,雖然氣血已然虛弱,但她還是說出了那句話,“我跋山涉水來到這裏,是因為爹爹臨死之前囑托一定要回家,可卻不想,他說的家卻庇佑不了他唯一的女兒,爺爺,難道你真的希望我也與我爹一樣的下場嗎?”薛相的身子顫抖著,這個身經百戰的老將,多少大風大雨麵前都麵不改色,可麵對著蝶輕,麵對她一般的哀求與責怨,心中的愧疚與恐懼頃刻間噴湧而出,當年自己的嫡子如何慘死他怎會不知,可家醜如何外揚,他不能讓薛府後繼無人,所以他隻有委屈了逝者,委屈了這個遺孤。但那往事也是夜夜夢魘糾纏著他,如今蝶輕就在他的麵前,他自然再不會逃避,顫顫的走到蝶輕麵前,手輕輕的放在她的頭頂,“孩子,就算傾盡薛府我也不會再讓你受半分委屈!”蝶輕終於安心了,她的身子一軟,薛相伸手一扶,決不讓她倒在了冰冷的地上。天亮了,歸途的馬蹄聲噠噠,一身狼狽的人站在傾城的門口,看著床榻上的人睡得安穩,緊繃的臉色也稍稍緩了下來。身側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他眉頭一皺,匆匆離去,空氣中殘留的是塵土混著的血腥味。“人都走了,你就別裝了。”簡意修從房梁上跳下來,將懷裏的瓶子扔給床上眼睛睜得如同銅鈴般大的人,“不過看樣子,明一昨晚也是一場惡戰啊。”傾城緩緩坐起了身子,“血肉相博的算什麼惡戰,他這一去才是真的惡戰。”“也是,你說薛相會不會讓他先把蝶輕娶了?”簡意修不知道從哪裏取出來的食盒,裏麵還神奇般的端出了小米清粥,一副不嫌事大的神情。“若是就隻有這麼簡單,那就好了。”傾城取了藥,猛了吃了兩粒,要知道平日裏可不容易拿到簡意修私藏的丹藥。簡意修湊過臉去,“你真的希望他娶蝶輕?”“不然我為何要一直將蝶輕留在他身邊?”傾城反問道,“你不是也早就猜到,蝶輕的雙重身份是最適合成為與他比肩而立的人。取了她就等於在外有神農寨的支持,而在臨蘇有薛相的支持,要與那臭道士鬥,不是容易得多!”簡意修一臉疑惑的看著傾城,諾諾歎了一句,“花傾城,我看你根本就不是心與別人不同,而是無心,無心呀。”傾城將空瓶子朝簡意修狠狠扔了過去,“臭十三,你才無心!”簡意修一副逃跑的樣子,匆匆離開了屋子,隻剩下傾城一人時,她突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摸著自己的胸口,喃喃自語:“我是真的沒有心?”不,她是有心的,因為此刻就能覺得,心有些些痛,不知來由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