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驚魂遁影(1 / 3)

楊亦德步履沉重地走在大街上,猶如從陰曹魔窟裏逃回了陽世,他用手甲使勁掐了掐太陽穴,剛剛發生的慘絕人寰的一幕,如驚雷炸耳般縈繞於心,咬舌自盡的共產黨人梅林,讓他即敬佩又驚懼。他肺部有些窒息,聯想和秦川交往的經過,他行蹤詭秘,倒賣藥品,出錢爽快,那種博然大氣,不似一般生意人的斤斤計較。蘇星和文玉的去向不明,已經讓他匪夷所思,佟三立的暴死,是出於秦川的智謀,即清除了我身邊的隱患,又使我無後顧之憂地做生意。言為心聲,行成於思,他是個能做大事的人,他就是共產黨人。

楊亦德心事重重,走走停停,抬腕看看手表十點剛過,和秦川見麵的時間尚早,不如先回大豐喝杯茶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

豐敬軒半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聽到門響,他睜開眼睛見亦德萎靡不振的神態,關切地問道:“亦德,臉色不好你是不是病了?”楊亦德回道:“爸爸,沒什麼,我隻是有些累了。”說完他坐在嶽父身旁閉上了眼睛。豐敬軒吩咐董興財給亦德泡茶,楊亦德腦海似翻江倒海般翻騰著,從古至今,“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又有多少將士讓我欽佩。他睜開眼睛自語道:“泰山之重,我輩不如。鴻毛之輕,苟且偷生。國家之命運,生命之代價,真惟‘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盡管如此,家有老母妻兒,楊亦德不得不重新考慮今後和秦川合作的問題。豐敬軒聽得稀裏糊塗,他盯著亦德,欲言又止。

秦川沒有露麵,他事先安排一個老同誌提前一個小時到香居園借吃飯偵察情況。楊亦德按時趕到香居園,邊喝茶邊等著秦老板。一壺茶喝完了,還不見秦老板的蹤影,他看了看手表,指針已指向十二點一刻,怎麼還沒來,莫不是又出事了?楊亦德麵帶焦慮,坐立不安。那名男子看楊亦德一個人,未見可疑情況,結賬出了香居園,轉身進了街對麵胡同,秦川等在哪兒,他走到近前,像一個路過人,錯身低聲說:“安全,就他一個人。”秦川從胡同出來,進了香居園。此刻楊亦德早已等急了,他擔心地說:“秦老板,你怎麼才來?”秦川麵帶歉疚地說:“楊先生,我臨時有點事兒,讓你等急了。”兩人坐下後,閑談生意經。午時已過,食客漸去漸少。楊亦德低聲沉痛簡要述說了他聽到的有關梅林的情況。秦川蹙額眉,暗低首,淚水凝眸,臉頰慘白,手中的酒杯都要被他捏碎了。秦川極力克製著自己情緒,一仰頭,喝幹杯中酒,夾起一口菜在嘴裏牙齒用力地咀嚼,又伸長了脖子費勁地吞咽下去。秦川再次抬起頭來,淚痕猶存,直視著楊亦德說:“表弟有骨氣,是真正的男子漢。”楊亦德卻不出來話來,三杯二盞入愁腸,清腸淡綠為誰忙?他不知道此刻應該說些什麼,或者是怎樣安慰這位共產黨人,並保證他不能上戰場殺倭寇,但做為中國人,他會守口如瓶,更不會向日本憲兵隊告發秦川是共產黨人。他曾經讀過有關馬克思主義的思想觀念及信仰主義,他隻想安安穩穩過自己的小日子,他經受不起殘酷生與死的馬革裹屍的鬥爭方式。盡管秦川是生意場上最好的合作夥伴,他也必須選擇放棄。楊亦德想好了退路,沉吟良久才說:“秦老板,生意上的合作,使我們成了好朋友,您使我在獲利匪淺。真想和您再繼續合作,前不久,高橋吉郎的哥哥,高橋一郎從日本來到新京,他希望我到新京去發展,盛情難卻,我隻好答應了。如果秦老板今後有用得著我楊亦德的地方,我一定會盡力幫忙。”說著楊亦德從兜裏拿出每次進出貨的買賣清單和銀行戶頭放在秦川麵前,說:“秦老板,我交還給您,您查點好,如果沒有什麼事了,我就先告辭,咱們後會有期。”說著站起身來就要走,秦川站起來握住楊亦德的手說:“楊先生,謝謝您的精誠合作。再見!”楊亦德有些傷感地回道:“秦先生,您保重。”秦川看著楊亦德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他再也控製不住悲痛的心情,淚水滾落下來,多好的同誌,多好的戰友。他用沉默來抵抗日寇的酷刑,他用忠誠捍衛共產黨人的尊嚴,他咬舌自盡換取同誌們的安全。秦川伏在桌上……杯酒怎能醉我心,隻是痛失戰友的悲憤心情,讓他久久不能平靜。可是這兒不是他流露自己的情感的地方。他假裝喝醉了,兩腿沉重地走出了香居園。當天下午,秦川通過地下黨交通員,通知在馬家堡子的柏青夫婦回北平,繼續隱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