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我再睜開眼睛是在一個早上,淡金色的陽光將我刺醒,我艱難地坐起來,開始審視四周。突然發現在陽光下有一株淡紫色的小草微擺著纖細的葉子,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紫芝草!”我歡呼起來,由於高興暫時忘記了一切痛苦。我站起身要去采摘,可是過度的疲勞使我根本站不穩,我扶著身邊的山石,搖搖晃晃地一步步向前挪,蹭到了那株紫芝的前麵。就在我俯下身去,指尖即將觸到草葉的時候,腳下的碎石一滑,我一個趔趄跌下了萬丈深淵。

……

聽著冽冽的風聲在我耳邊呼嘯,這種感覺似曾相識。我覺得有人將我的靈魂一把拉出體外,我在半空看著自己流星般地落到山底。——驀地,我記起了一切,記起了我本是天上的一位仙女;記起了我在灌愁海迷津沙的生活;記起了太白、蝶仙、靈霄殿;記起了望虛、聽影、緣夢宮。我記得玉帝準許我下凡到人間,記得我從往生台躍下……一切一切如同昨日,在我腦中清晰地浮現。我回過頭,果然看到太白站在我身邊,天上,則有玉帝在微笑地注視我。

我雖然回到了天宮,心中對譚影還是難以忘懷。太白說天上有一個地方叫做穿雲井,在井口可以看到人間的一切。我迫不及待地跑去,伏在井口,看著人間。

霍秋見我久久不歸,便派人前去尋找,結果在山下發現了我的屍體。他很難過,準備了一口很大的棺木,將我和小影裝在了一起。接著親自帶著這口棺材前去京城。他將我們帶到了金鑾殿上,對皇帝講明了一切。我看到皇帝的眼中也流出了淚水,百官唏噓不已。譚大人伏在棺木上老淚縱橫,孔瑞年也懺悔地拜伏在地。

我看不下去了,決心要救譚影,便跑去問太白有什麼辦法。他說譚影之死原是天意,即便有紫芝仙草也不能夠挽回。除非有一位神仙能夠將全身的真元度給她,才可以令她複活。

我很快地下了決定,要以我的修為去換得譚影的生命。於是,我悄悄地乘著雲朵,飄到了皇帝的金鑾殿上。走到譚影身邊——沒有人能看得到我,她的臉上早已沒有了血色,蒼白得如同冬日的飛雪,靜靜地躺在那裏。我深吸一口氣,嘴對在了譚影的唇上,將幾千年的修為緩緩地吹入她的體內。本以為她會立時活轉過來,誰知卻是石沉大海,毫無聲息。

不知什麼時候太白站到了我的身後,歎著氣說:“菩提仙子,譚影乃是為情而死,須心中有情之人方可救活。你生在離恨天下灌愁海邊,心中盡是離愁,無情可言,縱使你不惜真元,也是徒勞無功。你這麼做,枉自斷送了來之不易的修行。”

我已經不能和太白再說什麼,隨著真元離開我的身體,我感覺到自己在逐漸變小,慢慢地化成一棵菩提子,掉落在了地上。可以看、可以聽、可以感覺,但是完全不能表達自己的情感。我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亦蝶說小影是我的歸宿——我看到太白將我撿起,“孽緣,孽緣!”他苦笑著,將我帶到了靈山。

太白把我交給了佛祖,佛祖說他已經知道了一切。他將我放到掌心,低頭說道:“夢即是緣,緣亦是夢,萬千情苦,俱為虛空。你本是菩提,終是菩提,頭尾相依,方成緣夢。夢沒有開始,沒有終結,任一點都是開始,任一點也都是終結,其中種種,皆是幻象。”言罷,將我穿回那串佛珠,繞在了腕上。

耳聽得四周響起了莊嚴的梵音,我的靈台登時空明。佛祖合掌低誦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皇帝與霍秋商議,將譚影和葉璉葬在了兩國的邊界,並且定下了永世交好的契約。多少年過去了,譚葉二人入土之處生出了一株菩提,枝繁葉茂遮天蔽日。兩國邊城的百姓都在流傳,他們說墓中的譚影是天上的菩提仙子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