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傍晚7點30分,比規定的下班時間整整遲了兩小時。秋天的夜色早早降臨,車窗外華燈初上,車窗裏光線暗淡。所有人都像灌裝好後擠壓變形的沙丁魚,在密閉的車廂裏相互推擠踩踏。
沈裴左手抱著塞滿公文的背包,右手抓住扶手,身體微側著抵在前方的座椅靠背上,艱難的在車身的擺動中保持著平衡。
各式各樣的聲音和對白糾結在一起灌進耳朵,站在左邊的中年禿頭男人正聲色俱厲的斥責著電話那頭的下屬,一點唾沫星子精準無比的起飛降落到沈裴的手背上。
沈裴忍不住兩眼一翻,扭頭望過去,正好看到中年男人那口發黃的四環素牙,活躍的大腦開始不受控製的播放無數細菌在手背上蠕動的壯觀場麵。而更令人發指的是以現在的地理環境來看,就連掏出紙巾擦擦手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沈裴專心腹誹中年男人的時候,車到站了。伴隨一聲尖利的刹車聲,沈裴隻覺得腳下的四寸高跟鞋一扭,整個人往左歪去,正好撞到中年男人身上。沈裴帶著一種解氣般的心態,一邊穩住身子一邊忙裏偷閑在他的外套上使勁蹭了蹭手背。
(2)
趕到餐廳時,那兩個先到的女人已經像撐飽的肥貓一樣攤在柔軟的沙發上,桌上的碗盤都呈現著被掃蕩後的狼藉。
看到沈裴進來,陸萱然抬起手幅度輕微的晃了幾下算是打招呼。葉襄坐起身叫服務生收拾幹淨桌麵,換上一壺香濃的油切。
“賠本,今天怎麼又這麼晚?”陸萱然終於換了個比較端正的坐姿,一邊發問,一邊給沈裴的杯子倒上茶。“你才賠本,你們全家都賠本。”沈裴沒好氣的瞪了陸萱然一眼,端起茶一飲而盡。將空杯子舉到她麵前:“再來一杯。”。
“賠了本還不準人家說。名字可以作證,當年生你的時候,沈爸肯定想,這下生了個得賠嫁妝的,幹脆連名字也甭傷腦筋了,直接就叫沈賠。”陸萱然嬉皮笑臉的和沈裴抬著杠,手上也沒停替她又斟了一杯。
沈裴放下茶杯將沙發上的抱枕攬進懷裏,不懷好意的目光從陸萱然胸前掃過,嘿嘿一笑:“那軒然大波,我怎麼沒見到大波在哪裏呢?A
cup吧?”
葉襄噗的一聲將嘴裏的茶噴了出來,趴在桌上笑得幾乎氣絕。陸萱然咬牙切齒的盯著對麵的沈裴:“你就剩一張嘴了。”,說完將身後的靠枕抓進懷裏擋在胸前。這個昭示著此地無銀的舉動令沈裴和葉襄笑得更是大聲起來。
(3)
三個女人一台戲,對於眼前這三個女人來說,這台戲通常會唱很久。等到茶話會結束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半,三個女人站在打烊的餐廳門口話別。葉襄接到了一個電話,匆匆開著她的代步小□□走了。沒了專職司機,陸萱然和沈裴挽著手慢慢悠悠的走在空蕩蕩的大街上。
街上的店大多已經關門,陸萱然一邊走一邊看著一家家已經熄燈的服裝店櫥窗,回過頭看看沈裴:“明天周六呢,沒安排吧?出來逛街啊。”“有安排,上班。”沈裴一臉苦悶的撇撇嘴,衝著陸萱然晃了晃塞滿文件的提包。陸萱然也忍不住皺眉頭:“最近怎麼這麼忙啊?”“有什麼辦法,換了個新的大區老總,鐵血又鐵腕,整個一鐵人。自己不休息也不讓我們休息。我現在每天的下班時間已經從下午五點半變成了七點半、八點半。前天更誇張,加班到半夜12點半。真不想上班了。可惜沒人來養活我啊。”
一提到工作,沈裴就充斥了滿腹源源不絕的怨念。沈裴在大學念的是美術,畢業後在廣告公司謀了個設計師的職位,誰都沒想到她會在兩年後跳槽到現在這家上市公司做起了與專業毫不相幹的行政秘書。對於這個轉變,沈裴的解釋是設計師做累了,做膩了。這樣的變化,多少讓人有那麼點世事無常的味道。一轉眼,沈裴已經在這個崗位上幹了快兩年,工作越來越駕輕就熟,也越來越忙碌。
陸萱然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歪著頭笑起來:“那就趕緊嫁了吧,嫁個願意出錢養活你的,這樣就不用辛苦奔命了。像我這樣,天天睡覺睡到自然醒,提前享受退休生活。”陸萱然是三個女人裏頭最早結婚的,老公是大學相戀,愛情長跑七年的初戀情人,目前婚齡一年,正是柔情蜜意的時候。沈裴斜著眼睛掃了眼心滿意足的陸萱然,長長歎了口氣:“老公是說嫁就能嫁的嗎?時間、地點、人物缺一不可啊。我現在是一沒時間,二沒人。你要有好的存貨,給我介紹介紹啊,讓我也提前養養老。”說完咯咯咯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