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由(1 / 2)

“父王,後天就是我的成年禮了,您會給我一個怎樣的禮物?”

“塞西莉亞,親愛的,告訴我你想要什麼。”一條英俊而健壯的人魚慵懶地靠在王座上,目光糅合著威壓與慈愛,魚尾是極耀眼的金色。

“父親,”塞西莉亞抬起頭深深地望著他,“若我願意舍棄我的成年禮換取一份奇遇,您是否願意給我一個承諾,一個自由的承諾。”

海底總是漂浮著泡沫,在陽光總是直射不到的幽深的藍色海域中。可是誰在乎呢,海底依然一片光影交織,把所有的暗流洶湧穿錯在珊瑚與暗礁之中,靜臥在海底的人魚宮殿金碧輝煌,被認為是世間最奢靡的國度。

宮殿很忙碌。

也許這句話用錯了主語,可是塞西莉亞依然這麼覺得。

她長長的亞麻色如同海藻一樣的頭發被編織成一根粗粗的長辮子,上麵綴著貝殼和珍珠。彩繪,掛飾,蕾·絲,堆砌出無與倫比的美。

遊竄的聖瑪魚群揉碎了月光的倒影,周身淡淡的緋色擴散成一絲一縷的線狀,它們目光澄澈,卻將魚嘴緊閉,掩藏住它們銳利的幾排尖牙。

《荊棘法案》曾這樣談論這場成人盛典,——“大量的珍珠,水晶幾乎閃花所有貴族的眼睛,當豔俗到達極致,近乎麻木的紙醉金迷也會給人如臨仙境般的不現實感。墮落與聖潔在這裏交彙,讓你迷亂到,錯把血液的腥味誤以為是香甜的迷迭香。”

“塞西莉亞,希望這場成年禮沒有讓你失望”我們奢侈的國王俯身到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大廳裏是翩翩起舞的人魚,到處都是洋溢著祝福的頌歌。

“父親大人,我依然期待你的承諾。”

他戴著象征權力的精美皇冠,冰冷,僵硬而又華貴。

“陛下,長老們請您去審議室。”

他神色淡漠地轉身離去,“陛下。”塞西莉亞輕聲說,國王停下,像一個最合格的父親那樣,回望著她,塞西莉亞低垂著眼簾,細密的睫毛扇動著瀲灩的波光,她的脖頸彎成婉約的弧度,像平靜又決絕的雕塑,“你無法阻止我。”

兩天前。

他略微端正身體,上身微微向前傾,“我寬恕你的無理,塞西莉亞,看在這份血脈和傳承的份上,那麼,說服我吧,你將如何獲得我的承諾?”

“光明和幸福,我想知道,那是什麼,而自由,是一個即將成熟的靈魂此時最迫切的訴求。”

“光明和幸福?你以為陸地上會有屬於你的光明和幸福嗎?”他有些尖刻地諷刺著,“你若是一定要尋找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大可以在這裏尋找。”

“嗬嗬,”塞西莉亞的聲音因為過於激動而帶著一絲顫抖,“你明明知道這裏沒有答案,這裏沒有光明,這裏隻有上千年上千年的孤獨和黑暗,這裏沒有幸福,這裏隻有肮髒,腐臭的肮髒!”

國王怒極反笑,“肮髒?你也是這肮髒的一份子啊塞西莉亞,我們人魚,注定是要在海底裏腐爛的。而你,我可愛的孩子,你如果把你的說辭告訴別的子民,我就將你的魚鱗拔光,再把你的魚骨一寸寸折斷,讓你再也發不出聲音。”、

“這真令人悲哀……陛下,那麼幾百年前私自跑到陸地上的人魚又是誰,在陸地上整整十年沒有回來的人魚又是誰?我不想質問您,但是您不能如此自私,我即將成年了。”塞西莉亞抬起頭,深深地望著她高貴的父親。

“噢,”他的目光帶著憐憫,“如果你覺得你的父親是一個自私,貪婪,暴虐的無恥之徒的話,那不過是因為,他是一個國王罷了。”

當我們回顧曆史的時候就會發現,不一般的人物總會有一些共通點,比如神經質,極度自我。他們自以為高高在上如神袛,盡管事實也確實如此,但是,螻蟻們並不總是乖巧聽話的,這就是為什麼,強大的人物總是敗在看似無害的小人物手上的原因——旁觀者總是最容易找到答案,然而我們年輕的王,仍在繼續統治著他已經統治了一千三百年的國度——《荊棘法案》卷首語。

……

“陛下。”長老們微微行禮,沒有進入審議室,而是跟在國王身後,向深不可測的死亡森林深處走去。

這裏的光線被層層過濾,夾雜著一團團晦澀的暈影。

這裏的紅珊瑚色澤比別處的海域更暗,不是顏色暗淡,恰恰相反,而是帶著嬌豔欲滴的濃稠色彩。那一向靜靜蠕動的軟體動物,似乎是睡著了,軟趴趴地附著在珊瑚礁上,甚至沒有施舍給我們尊貴的王一個注目禮……

他手中的三叉戟發出薄薄的銀白色的光,麵前的石門也似乎受到某種呼應似的緩緩打開,他走了進去,把恭敬的長老們關到石門外。